唐渊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找到了风家族长和风沐的尸体——两个人已经被老鼠掏空了五脏六腑,只剩下一个躯壳。
……又一次。
“渊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玩不是让你去买点菜,然后早点回家吗?今天是中元节,不宜出门,我们回家吃饭,晚上就不出去了。”
依旧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白茶烟还有站在她身边正在吃冰淇淋的苏欲。
……出不去么?
唐渊的目光在周围再一次扫视了一圈,是自己在一百八十一号蓝星时的家,而眼前,是他在九雾山里,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家人。
甚至……还有他的父母。
他们在喊自己,所有人都是。
“小渊?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啊?中元节的时候,这么晚还站在那里可不太好!快进来,我和你爸还有茶烟准备不少好吃的,”眼前穿着围裙的美妇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她对着唐渊招了招手,对着唐渊向前走了一步。
“就是啊,小渊,”相貌英俊清朗的男人脸上表情也不再绷紧,挂上了爽朗的笑容,他对着唐渊点了点头,“快进来,你妈妈和你媳妇儿给你煮了一桌子菜呢!”
“……”
唐渊沉默,他固执地摇了摇头。
不对,母亲已经被父亲杀死了,父亲也被十六岁时的他亲手送进了联邦监狱,他们不应该在这里的。
这种合家欢的场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面前?
“小渊,你在想什么?快进来啊,”男人伸手试图去拉自己的儿子,却被眼前人执拗地甩开了。
唐渊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出来,最后却被从眼眶里流下来的水滴打断。
他往后退了半步,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呆立了片刻之后,他才将右手的虎口凑近了微颤的唇边,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咬得极为用力,就像是一只对待濒死猎物的野兽一样,几乎将自己手上的肉整块咬了下来。
他的手上沾满了他冰冷的血液,顺着他的伤口沾满了整只手,但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醒不来。
只有在他的梦里,他的爸爸妈妈才会好好地爱他,只有在他梦里,茶烟和欲欲才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等他回家。
只有在梦里,他可以去平静地去接受各方人员所带给他的,炽热汹涌的爱意。
但这不对……他应该要醒过来……
唐渊退后了一步,远离自己父亲那热情洋溢地怀抱,他抽出了别在腰后的蝴蝶刀,用力地划破自己薄弱的脖颈……
第三十七次。
第三十八次。
第三十九次。
第四十次。
……
第一百二十四次。
……
唐渊的双目猩红,他的脖子上,手臂上新添了一道又一道疤,却依旧深陷在幻觉里无法自拔。
幻境带给他的真实感一次比一次强烈,而他察觉到自己在幻境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被覆盖的记忆面越来越广,这一次他甚至在幻觉里困了三天才反应过来。
“不对,为什么会这样……?”
他跪在地上低声呢喃,用力地在手腕上画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汩汩地流淌着,染红了整片瓷白色的砖块。
抬眼而望,是家人们或讶异,或慌乱的表情,全部人朝他奔来,一个个都围在了他的身边。
而他闭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片漆黑。
第一百二十五次,失败。
第一百二十六次,逃脱实验开始。
……
他恍然间想起,在幻境的开头,他曾经见到过谢鄞贺和奕优,但随着循环越来越多,他对于谢鄞贺和奕优的记忆也越来越少。
直到第二十一次后,他们就不再出现在自己的幻境里了。
唐渊决定去找谢鄞贺和奕优,或许只有他的身上才能找到脱离幻境的方法——
“我去上班了,”唐渊低头给了眼前少女一个浅淡的吻,又对着她那嫣然的笑容扯了扯嘴角。
“好,”白茶烟抬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衬衫,“你路上注意安全,下午下班回来我给你烤曲奇饼干,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味。”
唐渊点了点头:“好。”
“哦,对了,欲欲他今天下午放假回家,你记得带点他喜欢吃的排骨回来,”白茶烟对眼前这人的衣着很是满意,她点了点头,又在眼前人的侧脸处亲了一口,“去吧,下班之后早点回来。”
“好,”唐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要说,他点了点头。
“那拜拜,”白茶烟笑眯眯地送他出门。
“拜拜。”
和白茶烟道别之后,唐渊依旧按部就班地去了医院。
在他实验了上百次之后,他获得的信息如下:
第一,失败次数越多,脑中记忆虚假程度越高。
第二,他可以利用幻境规定内容外的时间做一些小的事情。
比如现在,他的面前来了一位他的老熟人——谢鄞贺。
效果不错,花了一个月时间经营,终于看见了想要见到的人。
唐渊依旧板着脸,表情看上去很是严肃认真:“您好,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您好,医生,”回答他的不是谢鄞贺本人,而是另一位。
这个人,唐渊记得他也是许愿者。
“我觉得我兄弟的脑子有水,”那人说出来的话有那么一点点难听,整得一旁的谢鄞贺有点炸毛,但是被人家单手按着肩膀,无情地镇压了,“听说您医术很好,您能给他治治吗?多少钱都可以,只要把他脑子里的水倒干净。”
唐渊挑了挑眉:“可以,能让我和他先单独谈谈吗?”
那人同样也挑了下眉,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唐渊,没说话。
反倒是谢鄞贺先自己喊了起来:“宁洛寒!!你妈的,你个傻逼!你才脑子里有水!我脑子好着呢!你再瞎逼逼,老子把你头锤烂!”
宁洛寒轻嗤了一声,明显对谢鄞贺的威胁不屑一顾,但他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按住了谢鄞贺的脑瓜子,笑吟吟地对着唐渊道了个歉:“抱歉,让唐医生见笑了。”
唐渊摇了摇头,和他客套:“不会。”
宁洛寒点了点头:“那我先退出去,麻烦医生了。”
唐渊微微颔首:“好的。”
谢鄞贺眼珠子转了转,他眼看着眼前人和他的家人打太极,却也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样子,反倒是托着腮,似乎是准备看好戏。
唐渊伸手将门带上,他俯视着眼前一脸百无聊赖的谢鄞贺,犹豫了片刻:“你认识我吗?”
谢鄞贺闻言挑了挑眉:“医生,我应该认识你吗?”
唐渊被他的话整得愣了愣,眼睛里出现了短暂性的迷茫,他没说话,反倒是抿了抿唇,脸上难得挂了点委屈。
谢鄞贺好笑地看着他:“要不是因为我家里人最近觉得我有毛病,我也不至于被带到你这里来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