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山寿行笑着摇头,表示不相信还有别人更优秀:
“太谦虚啦。将军阁下讲过,从拔枪到击中三个移动目标,关东军中无人敢跟沈小姐比试,护卫们都认为你是枪神,呵呵。”
一直想弄清佐佐木石根与他之间的关系,可始终没有答案。闲聊了半天,好像还没有进入真正的主题,郑元龙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当松井义雄如此大费周章?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干扰了沈春丽的思绪,今天到底该怎么了结?她现在还没拿定主意。应付似的莞尔一笑,继而脸色一沉,叹口气幽幽道:
“有什么用?最终也没能保护好将军阁下,真的很失望。我现在已经不再自信,也不再有过去的水平,上次去救您,全无章法乱打一气,幸亏对方主动逃离,要不然还不知什么结果。”
自怨自艾的语气令鸠山寿行一愣,脸色随之凝固,半晌也跟着叹口气,既像安慰又像鼓励,盯着沈春丽道:
“我与将军阁下反复推敲了东亚饭店当时的情形,责任不在你。刺客根本不是有备而来,从警察的角度讲,这叫激情犯罪,最难侦破的一种案件。换成谁都没办法。”
以后或许真的要依仗鸠山寿行,强调内疚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责任心,期望能继续获得佐佐木石根的欣赏。现在看起来一切没问题,淡淡表白一下即可,过于卑微反而令人瞧不起。沈春丽见好就收没有再解释,低眉顺眼答了两字:
“谢谢。”
内行的审讯人员无不清楚,俘虏一旦说话就毫无保留,百分之百坦白。其实除了经过特殊训练意志力超强的以外,一般人嘴巴子一旦张开同样很难闭上。虽然现在的谈话已经偏离了主题,可沈春丽希望能发现点东西,因此没有纠偏。
谈话一旦开始神经自然就不再紧绷,戒备会大打折扣,此刻的鸠山寿行或许恰恰处于这样的状态。或许他有意偏离核心,故意聊些八卦?沈春丽没法子确定,只见鸠山寿行望了望窗外裹紧大衣,突然身子一摊翘起二郎腿,开玩笑道:
“天皇保佑,希望此行我没必要见识您高超的身手,呵呵。”
笑声干巴巴的,显然他相当紧张。言外之意,一旦沈春丽不得不展现高超身手就意味着处境不妙。谈到现在没有一点实质东西,沈春丽不甘心,总得知道前方有什么危险,否则怎么预判?
她继续保持虚假的紧张,闭着眼睛把两支手枪拆开,然后再装上,前后也就花费了几十秒。随着枪栓哗啦一声,强烈的刺激导致鸠山寿行赶紧摆手:
“沈小姐,别太紧张,开玩笑而已。我们去满铁奉天事务所,松井君和渡边君先行一步应该早到了,他们通过张志平发现了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将军家的宴会还没结束,他俩就连夜出发。”
满铁?松井义雄和渡边贤二?张志平?沈阳——
一连串关键词如同针尖,扎痛了沈春丽耳管和中枢神经,使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过去的联络地址虽然作废,但鸠山寿行还是令她不由自主想起:火车站广场486号!收件人为姚立明。
自从张志平叛变,松井义雄一直封锁有关满铁的任何消息,瞒得死死的。而佐佐木石根也从来没表现出关心,只不过泛泛议论一次而已。双方平时掩饰的极好,今晚突然各自行动,难道想在此事上一较短长?还是他们确实掌握了沈阳的秘密,对她进行试探?
自己如何拿捏分寸?潜伏在满铁的人会不会负责自己的联络地址?过去来不及仔细分析,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
短暂惊愕过后,沈春丽冷静下来。遵照司马俊的指示,信件一律密写,而且每次都把信丢在不同的邮筒里,长春的地址也是假的。即使沈阳的联络地址被日本鬼子掌握,也不可能破译密、不可能追本溯源找到她。可以确定,沈阳之行与她无关。
鸠山寿行突然带点恨意嘟囔一句:
“松井君太冲动,满铁不是好惹的。”
听起来莫名其妙,有真凭实据还怕对方不承认?沈春丽猜测:目标极有可能身份显赫,而松井义雄并没有拿到过硬的证据,急于求成、又与佐佐木石根较劲,因此不考虑后果胡来,一旦砸锅相当棘手。
满铁不好惹,绝对是内行才能吐露的真谛。一家铁路公司,何以令堂堂的日军大佐感到畏惧,这还得从满铁的来历说起。
日本占领东北后,为了管理沙俄修建的中东铁路,天皇发布敕令,在东京正式成立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资本金2亿日元。只要看看它的豪华股东,就知道它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