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大门无声地打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推进一张医疗床,上面躺着的人还在吊水!
除了那张脸,浑身上下包括手脚都缠满厚厚的绷带,整个人像活脱脱的一具木乃伊!沈春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啦,日本鬼子只给他保留一张完整的脸!他经受过多少次非人的折磨,电刑、老虎凳、火炼油龙……,沈春丽不敢想象,多年的严酷训练使她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但心尖却不停地颤抖,在迸射鲜血!
医护人员调整折叠床,那个人上半身慢慢升起,呈现给大家一章苍白、蜡黄、青灰交织的脸,不是司马竣是谁?标志性的偏分发型,早前乌黑的头发已经灰苍苍的,面颊已经塌陷。过去的许多年里,沈春丽无数次梦见这张脸,梦见他的笑容,甚至还有他因吸烟过多而发黄的手指,万万想不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司马竣苦笑着,轻咳着,目光柔和而宁静,把对面的一排人逡巡一遍,看沈春丽的时间与看其他人一样短暂,没有半点情绪上的波动。好久,他才嘶哑着道:
“吉永贞子小姐,你们不会拿我展览吧。有什么问题请快点,我无法保证自己能清醒很长时间!这要感谢你们那间刑讯室。”
西村死在东北以后,海军情报部门一直由吉永贞子暂时主导,当然也由她主持对司马竣的审讯。此刻闻听佐佐木石根赞同她的观点,吉永贞子相当得意,得到佐佐木石根目光的暗示后,挥手示意医护人员退出,站起来介绍说:
“司马竣先生,请容许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日本帝国皇军佐佐木石根将军,这位是松井义雄大佐,这位是渡边贤二大佐,这位是鸠山寿行先生,这位是沈春丽小姐。您应该很骄傲,有机会结识大日本帝国的精英!”
在如此困境中听到沈春丽的名字,看见沈春丽本人近在咫尺,司马竣没有半点异样,吃力地闭上眼睛,重新睁开后有气无力地道:
“吉永贞子小姐,您认为我有兴趣结识贵国的精英吗?这份骄傲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我无法支持太久,请提问。”
心灵遭受重创的沈春丽竭力保持镇静,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纹丝不动!佐佐木石根微笑着发问:
“司马竣先生,我敬佩阁下的坚强意志,说实话,海军部高层也十分欣赏您,接触过你的人也对你称赞有加。但恕我直言,您的抵抗毫无用处。张志平先生现在也在上海,我随时可以邀请他过来。”
司马竣苦笑着道:“也好,那么您把他请过来,我本人也十分渴望知道,他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对我的指控!”
“您十分痛恨他,对吧?”佐佐木石根尖锐地问。司马竣艰难地摇摇头,叹息着说:“作为一名普通人,如果我没有今天的遭遇,也许会恨他,恨自己交友不慎,这场横空飞来的灾祸对我来说完全莫名其妙。但现在我理解,面对贵国军人的残暴,石头也会胡言乱语,哑巴也不得不开口说话,张志平先生为了自保,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奇怪,我完全能够理解。”
“为什么你面对这些时那么镇静,坦然,是不是你受过训练?先别自傲你的忍耐,还有几百种刑罚等着阁下。”松井义雄恶狠狠地威胁道,“到目前为止,我本人还没有碰到不开口的人。包括死人!说吧,你的组织关系和在上海的联络人?”
渡边贤二刚想张嘴,司马竣却看着佐佐木石根道:“阁下,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我已经无数次回答过此类愚不可及的问题!如果一定坚持要我坦白,说实话我肯定得开口。可是我真不知道秘密只能胡言乱语,而这些胡言乱语对你们有什么用?”
佐佐木石根温和地一笑:“好吧,我们还是进行心灵的沟通。我本人很想听听阁下的自我介绍,如何?”
见司马竣吃力地喘息,沈春丽端起一杯水向他走去,如果医生此刻听诊器去听她的心跳,肯定会震破耳膜。尽管沈春丽脸上浮现着微笑,但她感觉身体快散架子啦!
四肢不听使唤,脚不是踩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而是踩在软乎乎的棉花堆里,腿却比灌铅还沉,然而她依然坚定地微笑着,一步步走近司马竣,亲自喂他喝了几口水。面对着熟悉的脸孔,司马竣没有任何表情,喝水时甚至闭着眼睛,然后用日语道:“谢谢!”
等沈春丽重新落座,司马竣喘息一会儿才开口对佐佐木石根道:
“我嘛,一个平常的中国人,实不相瞒政治观点偏左,反日,无党无派。但作为新闻工作者,报道比较客观。个人认为,自身没有新闻价值,如沙砾一般普通。”
“哦!”佐佐木石根饶有兴趣地道,“你很大胆嘛。在我们面前直接表达你的反日观点。不过没关系,既然先生以新闻工作者自居,那么您一定了解很多情况。按照您的判断,这场战争胜负如何?”
司马竣咳嗽几声,淡淡地笑着说:“日本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