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怕,越怕越有鬼跟着,香烟已经烧到手指,疼得张志平一哆嗦,慌忙甩手,烟头正好掉在地毯上。一个标准的孱头与混蛋的混合物,沈春丽忍住笑收了枪,和颜悦色地交代:
“劳驾捡起来丢楼外去。”
又扭头骂楼下的横野一郎:
“混蛋,任何人都可以上二楼吗?”
横野一郎和海江田太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慌忙赶上来趴地上把烟灰收拾干净,两人怀着愤怒,连推带搡挟裹着张志平下去,期间还不时骂几句。沈春丽得意地笑笑,抬头发现姜玉凤房间门外一个女特务向她招手,她再也不开玩笑,关好卧室门面容一肃,整理一下衣服昂首走进姜玉凤房间,短短功夫里面已经安顿妥当。
吉永贞子笑着解释:
“沈小姐,你家里东西太少了,等会研究所后勤部会送一套桌椅,外加我的人所用的东西。先跟您说一声。”
不值得知道的破事,沈春丽才不上心,吓唬张志平时她已经考虑清楚,就当着吉永贞子的面与姜玉凤谈话,免得将来留下把柄。
再说吉永贞子不在场也没用,她的两个女手下寸步不离姜玉凤,想私密谈话根本不可能。但当着吉永贞子的面想取得姜玉凤的信任,无异于刀尖上跳舞。
“姜阿姨。说起来咱们是老相识,您住这里不用不好意思,有不方便的就吱声。您也知道,我和郑元龙先生很熟悉,明天还见面,要不要给您带个话儿。其实您也是想不开,既然来上海了,好歹不济去儿子家走一趟,娘俩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被松井义雄派人秘密绑架到上海,姜玉凤以死相逼坚决不见郑元龙!佐佐木石根他们都认为是郑元龙当汉奸的缘故,沈春丽却怀疑别有隐情,不然就没法子解释这对母亲之间发生的事情,也没法子解释郑元虎的死。
坐在床头的姜玉凤到底经得多,远比一般老太太镇静,她理理花白的头发,名字面对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特务却神色如常,冷冰冰地盯着沈春丽眼睛,淡淡道:
“见郑元龙?别费劲了,你们想瞎了心也没用。我活了大半辈子,早活够了,了不起还有个死!”
老太太简直像石头,冰凉邦硬!沈春丽叹口气,示意吉永贞子安排两个女特务先出去,然后坐老太太身边,竭力回忆东北人的做派,拉着手亲热地道:
“姜阿姨,郑先生明天知道您在我这儿,肯定会来,您不露面他就能跪死在我门口,到时候咋办?你们娘俩这样僵着我就惨啦,您是长辈,看在我曾经上门的份上,好歹您给指条明路。”
这句话走心!
站在窗台前的吉永贞子明显感觉到姜玉凤目光变得迷离。她却不知道,姜玉凤正竭力回忆郑元龙回家那天发生的一切!在郑元虎遗体前,沈春丽一直阻止小泉次郎动武,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印象。
沈春丽再次启发道:
“姜阿姨,您可能还不知道,您儿媳妇高桥洋子是我干姐姐,她身体不大好,过去的刀伤时常发作。明天她肯定也会来,您见不见?不见太伤人,也让郑先生没面子……。”
吉永贞子根本没明白沈春丽叨叨这些的目的,但她注意到姜玉凤昏花的双眼逐渐明亮起来,脸上也稍微恢复了生气。为了这篇说辞,为了取信姜玉凤,沈春丽翻来覆去琢磨,不知累死多少脑细胞。
最终想起高桥洋子与郑元龙的爱情故事,这故事是高桥洋子透露的,等闲人肯定不知道。但郑元龙或许跟妈妈聊过,假设姜玉凤知道这段传奇,那么她就可以确定,沈春丽知道如此隐秘的事,至少也跟郑元龙有关系,或许可以托付?
果然不出所料,姜玉凤第一次扭脸端详沈春丽,沉思一会,最终鼓起勇气道:
“那好,你告诉元龙,不用来看我,他要是还能算一撇一捺,就把我送回成都,一大家子还等我照顾哪。回不去成都,横竖我还剩下个死,叫他看着办。”
老太太终于开口谈条件!吉永贞子想起佐佐木石根的教导,顿时大喜,不由得对沈春丽刮目相看。最怕被捕的人一声不吭,只要开口就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