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着他期待的神情,便拿起最大的那只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竖了个大拇指:“好好吃,阿姨手艺真好。”
“那是。”劳司见他吃得欢,“真这么好吃?我自己咋没感觉啊。”
“你不识好呗。”
“那我改天也跟我老妈学两招,等学会了,你还不得哭着喊着让我做啊。”
“就你?你能学得会,我名字就倒着写。”
“倒着写就不必了,改成我的姓吧。”
“吃饭啦,小司你也留下来吃点吧。”来妈妈站在门口笑着喊道。
“好啊。”劳司在来家吃完饭,来师说要送他回去。
来妈妈一边收拾餐桌,一边玩笑道:“你们现在这么黏糊,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
劳司在院子里大声回答:“那就永远不分开啊。”
来妈妈哈哈大笑:“果然还是孩子啊。”
路程走到一半,两人牵起了手,晃晃悠悠的。
“怎么我们家隔得这么近,没几步就到了,以前还要用跑的。”劳司哀怨道。
来师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拉着他走到了旁边的小径。
没有路灯,没有人影,只有他们二人。
忘情地接吻,低声说着情话。
好似这天永远不会亮,孩子们也不会长大。
来师回到家后,见妈妈坐在客厅里,望着电视出神,笑着去打开电视:“你看什么呢?”
来妈妈回过神,慌张地看了他一眼:“没、没什么,你……你快去睡觉吧。”
“好。”来师经过她旁边时,拥抱住她,“谢谢妈妈,带我来到这个世界。”
松开手时,却见他妈妈落了泪,笑道:“别太感动。”
“嗯,妈妈爱你。”来妈妈擦了擦眼泪,“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周末的时候,劳司跟着爸妈回了趟乡下,去给外婆过生日。
周日下午回到镇上,却见路上好多人都在讨论来家的事。
“你们在说什么?”他随便问了个路人。
那人道:“来家要搬走啦,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什么事,突然就办了退休,说是要出国咧。”
出国?
劳司一惊,拔腿就往来家的方向跑,看见树下依旧听着一辆大卡车,没有什么家具,不像是搬家,倒像是旅游。
“小狮子!”他一眼看见了坐在车里的来师,立马跑上前,“你要出国了吗?怎么这么急,不是说好以后一起去的吗?”
来师眼睛红红的,显然也是刚刚哭过了,没想到他赶来了,激动地握着来师的手,慌忙解释:“我爸爸得了重病,要去国外才能治。”
劳司抬头看向坐在前面的来叔,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来师紧紧攥着他的手,“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找你,我还没吃你做的螃蟹呢。”
来妈妈别过脸,无声地落了滴泪,吩咐道:“走吧。”
车子缓缓发动,劳司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跑:“那可说好了,你一定要回来,我就在这等着你。”
“好。”来师眼角划过一行热泪,“你别追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也没松手,在劳司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爪印,“你记得学习,考个好大学。
“可是你都不在了,我去哪个大学啊,我去大学还有什么用!”劳司突然吼了一声,跟不上车的速度,两人的手再也抓不住了。
“小狮子!小狮子!”劳司奋力追着车。
来师从车里伸出半截身子:“等我爸爸病好了,我就回来!你要健健康康的!……你永远在我这里的!”来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劳司拼命往前跑,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话。
来师:“我会给你写信的!”
“好!”
车子消失在转角处,劳司双腿无力地往地上栽去,眼泪淌进了灰尘里。
来师离开的突然,他完全没准备,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多月,突然收到了对方的信。
信上说了他最近的生活,说爸爸的病情在好转,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劳司又活过来了,每天一两封信地寄过去,虽然慢,但这样他们每天都能见信如面了。
来师在信中多次鼓励他,他也重新振作起来,想着万一来叔一直治不好,他也可以出国去找来师。
他开始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完全不用大人和老师们操心,一直到深夜,才看一眼书信睡觉。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也更沉稳了。遇到一点事情就会想到,如果是小狮子的话,他会怎么办呢?
父母惊讶于他的变化,有天他听见老妈问老爸:“你觉不觉他越来越像师师了?”
他会心一笑,像小狮子多好。
如果你不在我身边,那我就活成你的样子。
填高考志愿的时候,他偷偷给自己报了英文专业。
拿到高考通知书的那天,他兴冲冲地跑去邮局,结果发现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信了。
来师失联了。
飞机落地后,吕宗彩开车来接他们,只是气氛并不算良好。
她知道是这位老先生的故友,可应同尘和卓殊这一个个哭红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婆婆说来先生这两天外出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去探望的事,我先送你们去疗养院确认一下吧。”
“好。”劳司欲言又止,颤声问道,“他为什么会在疗养院,他身体还好吗?”
“身体倒是没什么大毛病,精神也挺好的,就是……”吕宗彩顿了顿,“哎,您自己见了就知道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好意思去详细打听。”
“好,谢谢你。”
车子穿进疗养院的大门,几人向外看去,见里面有各种皮肤的人,悠闲地晒着太阳聊着天。
大喷泉旁边坐着一圈老人,听见广播的音乐声,起身跳起了舞。
见状,应同尘松了口气,低声冲卓殊道:“这里比向想象中的好多了。”
一行人下车,一名护士带领着他们进去办登记,劳司左右看了看,忽然抓住了应同尘的胳膊,好半天才问:“你说他……会在这里吗?”
应同尘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安抚道:“会的,老师,你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我、我要见到他了。”劳司低声喃喃,垂头看着微微发颤的手,赶紧揣进了口袋里,“你再看看,我这身衣裳好不好看?啊,我好久没剪头发了……我老了,他还记得我吗?他会不会已经成家了?我们突然来这里,是不是有点唐突……哎呀,我没有做螃蟹!”
他碎碎念了好一会,应同尘笑着看了一眼卓殊,觉得老师这会才像是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他所认识的老师,永远都是从容淡定温柔的,即使是面对不堪的舆论,也能笑着跟他说没关系。
从来没见他这么孩子气过。
这才和故事中的少年渐渐对上号了。
这时,庭院里响起一阵说笑声,也不知是谁用英文喊了一句:“他回来了,我们快藏起来。”
几人同时看向大门,似乎有轮椅碾压碎石的声音。
片刻后,在大门处停了下来。
一位纤瘦的中年男人一边推动着轮椅,一边看向左侧,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垃圾桶后走出来一位病友,笑呵呵地冲他走去。
“是他吗?”应同尘问道,他们只看到照片上的人坐在第一排,却不知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
劳司怔怔地看着那轮椅上的人,还未开口,泪便先滚落了下来。
病友似乎在说这两天院里发生的事,忽然指向站在大厅门口的几人,来师随意地瞥了一眼,准备回房。
刚滑动两下,突然停了下来,猛地抬起头,眯起眼仔细瞧那隔着远处的人影。
“小、小……”劳司张了张口,却发现声音小得可怜。
他抬脚奔跑过去,像昔日的每个傍晚一样,在来师的院子里,带着夕阳一起跳跃奔跑。
三十年,花了多大力气,才重新站在他的小狮子面前。
可再见到他时,不禁庆幸只是三十年而已。
又不是等不起,就怕等不到啊。
“小狮子。”
“你来啦。”
来师仰头看着他,微微一笑,眼角划过两行泪。
忽然间,来师站了起来,伸手拥抱住了他。
应同尘正感慨二位的不易,忽听得卓殊在耳旁惊讶道:“这、这就是医学奇迹?”
应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