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诀若是有用,他何必受此煎熬!</P>
那喋喋不休的字眼入耳,他没觉察到任何清净之感,唯有心头的那股热火被一压再压,不是减轻,而是堆叠缩紧,只待更凶猛的爆发。</P>
“婠漓”封住他的躯壳的这层冰其实毫无作用,可怜她见“井旷”“安坐”其中一动不动,还以为有了效果。</P>
龙血已经在他的体内蜿蜒成河,龙的本性一点点吞噬了他的神智,他眼底的光明灭闪动,变成了恐怖的古铜色。</P>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尤定……”</P>
鬼话!鬼话!这些字眼扰人!太过扰人!“井旷”如今已心魔丛生,在他心中脑中大肆叫嚣着,等待享用他的美味。</P>
冲出去!压倒她!快呀!很快她便要在你身下颤栗哭泣!多么美好,你想想那个滋味,那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P>
不提及此处还好,“梦寐以求”四个字居然反向刺激了“井旷”的神经,令他沉沦的神智蓦地清明了一瞬。</P>
就是这一瞬,他破冰而出,一掌便将面前的“婠漓”拍出了洞外。</P>
但龙的蛊惑如影随形,在他心底反复嘲弄——何必如此虚伪,你明明对她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不要试图掩藏你的思想,你所面对的,是亘古以来最强大的神兽!区区半鱼半禽之辈,妄想与我相抗!蚍蜉撼树!愚不可及!</P>
“婠漓”猝不及防间被打了出去,落地时未能注意到背后,便狠狠地撞在了一丛石笋上,顿时痛的眼泪都涌了出来。</P>
痛过之后便是委屈,她不明白自己一心救人为何要受如此对待,但她还是站起来擦干了眼泪,揉了揉被撞得青紫的肩背,又向礁洞冲了过去。</P>
“井旷”曾在将她打出来的那刻在洞口设了结界,奈何他忘了一件事——“婠漓”身上带着他随身千年的玉珏,上面沾染的他的气息与灵力可能幽微不可查,却被这结界视做同源,竟对她毫不见外,径直将她放了进来。</P>
在见到“婠漓”的那一刻,“井旷”在最后一丝神智中,不知该是绝望,还是庆幸,随即便十分都不知道了。</P>
而“婠漓”,被那山峦一般高大,熔岩一般滚烫的身体扑倒时,脑中亦是一片空白。</P>
其后的不知多少时间中,她哭嚎求饶,承受着利刃穿身一般的疼痛,悔恨交加,却始终挣不开那个铁牢一般的束缚。</P>
她不是孩子了,既然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又看过许多凡人的风花雪月,自然明白此刻发生的是什么,但她实在忍受不了那疼痛,哭的眼泪干涸,嗓子都哑了。</P>
等到“井旷”终于停下动作,她忙不迭地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然后拖着疲惫与伤痛交加的身体躲了开来,缩在一个石壁突出的哪怕夹角,惊惶而又畏惧地看着他。</P>
“井旷”体内龙毒已解,原地踉跄了几步,委顿下去,之前被狂暴和欲望催红的眸子渐渐平复,现出了一片空无的茫然。</P>
他疲惫地合上了眼睛,靠着石壁沉沉昏睡过去,脸颊上的猩红色泽褪了个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平静而又虚弱,与方才那泯灭了神智、疯狂释放欲望的他判若两人。</P>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婠漓”都如同惊弓之鸟,哪怕对面的他稍微动一动手指,她便浑身紧绷,害怕得牙齿都在发抖,拼命将自己缩成一团,像是缩壳的龟。</P>
可就是这样,她都没想过要离开。因为结界消失了,大概是“井旷”解毒之后极度虚弱,他所设立的结界一点点削弱,然后便彻底崩溃不见了。</P>
所以“婠漓”不敢走,此处到处充斥着他的气息,灵力逸散开来,若无防护,别说那条鼍龙要是杀个回马枪,便是一些其他成气候的水兽,对他都是极度的威胁。</P>
而她现在,被暴风骤雨“鞭挞”过的身体中也挤不出多少力量,若非靠海眼的磅礴灵气撑着,她也早便晕过去了。</P>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甚至她都忍不住疲惫打了个盹儿,等到被一声低吟惊醒时,她才突然发现,“井旷”要醒来了。</P>
此时她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施了个“涤尘诀”,不但施法给自己,还有他。</P>
霎时间她身上破碎的衣裙、凌乱的长发,甚至红肿的嘴唇和身上遍布的青紫的淤痕都消失了,除了眼中的神采不再,她又是往昔那个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任性刁蛮的小公主了。</P>
她也说不清为何要这样做,大概潜意识之中,她不愿面对二人之前发生的那一切吧,所以才自欺欺人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P>
她甚至在这须臾间心念电转,想好了若他非要提起,便和他一刀两断,自此再也不要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