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银说道。
“山中姬,下越众出兵上洛之事我答应了。但关东形势不明,御台人集团的首领不能全部离开,要防着万一。
你去跟加地景纲与本庄繁长说,给她们的恩赏我准了。但是,她们要留守关东,出兵上洛的姬武士团交给你统领。”
山中幸盛听义银强调加地景纲与本庄繁长不得参与上洛,下越众组成的上洛姬武士团全部交给山中幸盛自己负责。
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义银。义银叹了口气,不得不耐心解释道。
“山中姬,你施恩于她们两人,换取她们的支持,的确没有错。
但你在给予好处的时候,也要想办法限制她们,分化她们。不能让她们得到太多,导致你失去对她们的掌控力。”
义银这是手把手,教山中幸盛当好一个上位者。
武家狡诈,你要比她们更狡诈。武家混蛋,你要比她们更混蛋,不然镇不住她们。
山中幸盛沉思片刻,说道。
“御台所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给她们松了绑,就要想办法缠上新的链子,以免她们难以管束驱使,甚至以下克上,反噬自身。”
义银点头道。
“不错。
她们不是想要下越的领地,下越的商路吗给她们。
但是,上洛的姬武士团必须脱离她们的掌控,由你自己掌握。
武家权力的根本是暴力,是姬武士。只要你能把握住加地,本庄两家的姬武士,在两家的家中形成亲近你的势力。
她们两人即便是一家之督,也会被家中亲近你的姬武士掣肘,一样要受你制约。”
山中幸盛点点头,沉思道。
“给予好处,也提出条件,分化她们的势力。
但是,武家重家业。即便是我带着她们两家姬武士上洛,未来回归故土,又怎么保证她们会听话”
义银笑了笑,说道。
“因为关东穷啊。
甲信山地的山民穷得叮当响,奥羽冻土难以开发。
关八州号称数百万石土地,但这百余年战乱不休,水利设施破坏严重,领民不堪压榨,逃荒流散。
特别是利根川中下游,上野,下野,武藏,下总四国的关八州核心区。
这次南下我仔细查了查,明明有沃土千里,却因为利根川泛滥,水患频发,有田种不得。
越后国这边虽说物产丰富,却也年年暴雪,耕种辛苦。有富饶之名,实则苦寒难耐。
关东清苦,远不如关西富庶。加地景纲与本庄繁长在下越的小泥潭里打滚,能刨出多少食来”
义银看了眼山中幸盛,摇摇头,只觉得这小妮子是命真好。上面有自己护着,近幾还有一个义姐,为她攒着家底。
他接着说道。
“你忠心耿耿,筹措姬武士团陪我回近幾,我会让你吃亏吗还有尼子胜久,她治理近幾斯波领内政,管理财政后勤,能亏待了你
加地,本庄两家的姬武士,等她们到了近幾,你还怕没有好处收买她们
这些清贫的底层姬武士见过什么世间你手头松一松,就足够她们感恩戴德一辈子。
记住,你要做分肉的那个人。
要牢牢抓住分肉的刀,让下面人知道你有弄到肉的能力,也有决定分给谁的权力,她们才会紧跟你的步伐。
加地,本庄两家的姬武士未来会听谁的当然是谁给的多,就听谁的。
加地景纲,本庄繁长,她们只能乖乖待在你麾下效力。因为你现在拥有的东西,她们努力十辈子都拿不出来。”
义银最后拍拍山中幸盛,笑着对她说。
“记住,你的东西,你有权利决定给或不给。你养的狗,肯摇尾巴就多分一块。要是敢龇牙,就剁了吃肉。
有我在,有尼子胜久在,下越众这些小泥潭里打滚的泥鳅,没有资格去挑战你,忤逆你。
你不要去想着给她们什么好处,你要更强势一点。应该是她们来求你,求你把她们带出那个没有前途的小泥潭。”
山中幸盛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她看着义银自信的微笑,不禁问道。
“那我呢我又凭什么拥有这一切”
义银摸摸她的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因为我喜欢你,我乐意给你呀,我的小傻瓜。”
然后,义银就被山中幸盛紧紧抱住。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义银一跳。
山中幸盛大胆得抱着自己心爱的主君,红着脸也在他耳边说道。
“山中幸盛爱斯波义银,爱到愿意为他去死,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义银无奈拍拍她的背脊,重复道。
“小傻瓜。”
他想要挣脱开山中幸盛的怀抱,却发现她抱得更紧。
山中幸盛抬起头,鼓起勇气,看着义银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自己很笨,很差劲,很糟糕,但我不要把您让给任何人,死都不要!”
义银愕然看着她,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晶莹的泪点。义银无奈,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也抱了抱她,低声说道。
“真是一个小傻瓜。”
两人依偎在一起,沉默许久。
———
当山中幸盛打开拉门,走出房间,眼眶还是红红的。
她虽然想尽办法遮掩,但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消肿。
蒲生氏乡冲着她鞠躬行礼,山中幸盛微微鞠躬回了半礼,低声一句。
“照顾好主君。”
“嗨!”
说完,山中幸盛像是逃跑一样,快步走了出去。
她真害怕蒲生氏乡抬起头,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会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玷污主君的清名。
一切罪过都是我山中幸盛的错,与主君无关,是我一错再错。若上天要降下天罚天诛,请全部加与我身吧,切莫害我主君。
她走在雪地里,心思却是温暖喜悦。主君对自己的真挚感情,她能够感觉到。
虽然这是僭越,这是亵渎,但她就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今夜,她将在自己的梦中思念主君,帮自己再拔一拔。
都怪蒲生氏乡,她堵在门口干嘛,真是不方便。
———
蒲生氏乡望着远去的山中幸盛,目光复杂,又转头看向屋内。
斯波义银这次没有闭目休息,而是正望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