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躲在一旁，伺机暗中助她。</P>

何寂摇了摇头，自嘲：“沈南意，你会笑话我吗？”</P>

从前，至少他还是个体面的医生；现在他只是黄泉路上的一缕残缺的魂魄，实在无颜见她。</P>

可见到她遇到危险，他又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P>

“怎么会？我一直在找你。”沈南意红了眼。</P>

何寂眼神微怔，难以置信：“真的？”</P>

“当我知道你有一缕魂魄还流连在尘世，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P>

沈南意垂头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P>

“对不起，是我来得太迟，没有保护好你。”</P>

她一直在心中懊悔，当晚若是早一点赶到，或许冥主就没有机会夺舍了。</P>

她的手心很暖，在这漆黑的夜，像一道光落在何寂的心里，盲眼复明。</P>

“沈南意，你真够朋友。”</P>

沈南意心里难受得厉害：“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何寂。”</P>

何寂温柔地述说着被夺舍后的事，语气淡然，像与他毫无关系。</P>

“他生了我，这条命还给他，算是了结我与他这段父子关系。从今后，我再也不欠他了。”</P>

“可你是最无辜的。”沈南意心疼。</P>

“他祸乱阴阳，我作为他的儿子承受恶果，并不无辜。不过，老天对我不薄，知道我有一丝执念，能够再见到你，我死而无憾了。”何寂神情从容。</P>

纵然这一世他没有得到沈南意爱，但知道她的心里有一角是他，这便足够了。</P>

沈南意难以抑制眼底的泪水：</P>

“你的魂魄气息已经很弱了，幸好及时遇到你。让我送你一程吧，何寂。”</P>

何寂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黯然神伤：“我知道的，你是摆渡人。”</P>

这一世，他有太多的遗憾和不舍，但没有机会了，有些话他必须要告诉她。</P>

“你要留意那个黑袍人，他比我父亲还要厉害。”</P>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P>

沈南意不解，一丝残魂并没有什么价值，为什么要追杀他。</P>

“我不知道他是谁。魂魄共生时，我的父亲见过他几次，我能感觉到他对这个神秘的黑袍人充满了恐惧。他们千余年来一直在找一种木头，但没有进展。黑袍人认为我父亲故意隐瞒了木头的下落，为此两人还大打出手过。”</P>

木头？沈南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木头？</P>

何寂微微摇头，露出一脸茫然：</P>

“刚开始我也很疑惑，为什么要抓我，现在想来，或许是怕我泄露他们的秘密。”</P>

沈南意：“他能够引水化箭，神力很高。”</P>

此人连影子都没露一角，就已经有这样的攻击力了，难怪连何寂都惧怕他。</P>

三界内，会是谁？目的是什么？</P>

今晚设局利用何定焱引她去深巷的，应该也是这个黑袍人。</P>

仅靠肉身上留下的一丝阳气，就能驱使何定焱作为傀儡出来害人，可见背后之人所图颇大。</P>

“沈南意，你要小心，他既然要除掉你，一次不成就会有下一次。”</P>

“放心吧，何寂，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P>

沈南意再次握着他的手，感触万千：</P>

“下一世，你就是完完全全的自己，再也不用背负他的罪孽。你一定会过得很好，幸福康健，得享安乐。”</P>

何寂眉眼笑得柔和：“还记得你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吗？”</P>

沈南意蓦然想起，何寂生前他们最后一次对话，是在酒会花园。</P>

他在离开时，对着自己念了一段张爱玲的散文。</P>

“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这是我来世的心愿。我想做那个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你，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沈南意。”</P>

何寂深笑，眉宇舒展而喜悦：“我很开心，我可以先到下一个地点，等你。”</P>

沈南意控制不住地落下了眼泪：“好，如果我们再遇见，一定会认得彼此。”</P>

“真好，你应了我。”</P>

他犹如孩童得到了最大的嘉许，满脸餍足。</P>

沈南意低头啜泣。</P>

何寂接过孟婆汤，一饮而尽。</P>

“来生再见了！小意，要好好的！”</P>

他挥手，潇洒转身，像最初遇见时那样，绚烂而张扬。</P>

“别回头，何寂。”</P>

沈南意默默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为他祈愿。</P>

半盏浊酒渡冥河，饮尽今生笑忘我。</P>

三生前程皆如梦，来世再无叹奈何。</P>

一路走好，何寂。</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