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途小道,一般人并不能完美兼顾,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
“其中北宋晏殊就是一位。他5岁以神童出名,13岁被江南安抚张知白推荐,14岁殿试被赐同进士出身,15岁召试中书,任太常寺奉礼郎,至此进入宦海沉浮,分别在刑部工部礼部兵部历任有职,且颇有建树。51岁时官拜宰相,至64岁卒,被赐三公,谥号元献。也算人生大圆满。在文学成就上,他诗文词书皆工,而尤以词最突出,为开婉约词派的一代词宗,被称为‘宰相词人’。”
“当然,他也不唯一,唐朝诗人王维王右丞,境遇也不错,晚行有污但瑕不掩瑜。他的诗,空灵幽静,有画意,有佛性。他的画境界高远,有诗意,显性情。”
“当然,正途之门狭窄,而小道之门繁宽。《论语?子张》中说:‘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与晏殊同时代的柳永之词,就是‘可观者’之明珠。柳永比晏殊大了七岁,24岁初试科举,四次落第,50岁方恩科及第。他长期混迹于市井青楼,大量填词创词,词之格局体制也为之完备。但据说,他下场凄惨,死时仅有歌伎凑钱安葬了他。”
“当然,他还不算最惨的,还有更惨的,唐寅就是。一场舞弊案,将本在仕途有辉煌战绩的他打入了深渊。他只好也将自己的精力致力于画与诗的创作。但是,最后沦为卖画为生,凄凄与世作别。虽然,他的画现在已成艺术之珍品收藏者之至爱,可是,他没能在活着的时候挽救自己的困境。”
“然而,诗虽小道,也是发于一定契机,成手作者创造意境凝炼文字的才力,还要讲究诗格用韵,是耗费精力甚至是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有时也苦思而未必可得,有时一字尚需半天推敲。所以,有些文可以下笔万言,一蹴而就,而对于诗,是不大可能的。就连公认的诗仙李白,号称斗酒诗百篇,他也不可能把一生的诗篇浓缩在几次喝酒间完成。事实上,他虽以诗成名,心中执着的,却是一个佐臣和侠士的梦的。”
“纵观海子的一生,他的路,走得似乎太急了。同样早慧的晏殊,在以后的人生中是以正常的节奏进行的。而海子在接触到诗以后,心态就发生了变化。他似乎失去了耐性,亦或积攒多年的诗情汹汹终得渲泄,他发狂地燃烧着自己的精神和生命。现代诗虽天马行空,无格律之限,但诗,究竟是凝炼的语言,同样也是耗心神的事。不到七年的时间里,他写下了近200万字的文字,其中大部分都是诗或诗剧。”
“而印度诗人文学家哲学家泰弋尔毕生文字也不过千万。而且,泰戈尔8岁即写诗,十四五岁即发表长诗《野花》,他的作品中还包括110多篇中长短篇小说,80多个剧本,还有大量散文。他的文字,是丰富多采的。他还是社会活动家,他的生命,也是丰富多采的。他用80年的生命的长度,和70多年的创作时间的长度,才缔造了一位大师的传奇。”
“海子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唐寅有一首诗,这样叙述一个人的一生:‘人生七十古稀,我年七十为奇。前十年幼小,后十年衰老。中间只有五十年,一半又在夜里过了。算来止有二十五年在世,受尽多少奔波烦恼。’”
“海子的人生,也许就是,剔除了诗以外的杂事的人生。至少,最后的七年,也就是,他爱上诗以后的人生。”
“他爱上了它,接受她美丽的诱惑,他对它相见恨晚,他要把晚的时间弥补回来。他甚而相信,拥有诗的查海生变成了海子,就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然而,他失望了,他耗尽心血为它的装扮,并未获得承认。他想,也许世俗的装扮太平庸俗气,那就用他的鲜血吧。从此,就让它代替他活下去……”
元俪说着,心中不由颤栗起来。
她不知道,他如何生了这样的想法;她不知道,他如何就在那一天采取了行动;她不知道,他如何坚定地迎着生命的风和阳光,走向自己的死亡的铁轨;她不知道,他如何就把生命之躯甩给了冰冷的轨道,无畏地望着可以碾压他生命的列车;她不知道,他最后的思念,是不是还是他的诗?他真的如此自信,他为它最后的华丽的装扮,是成功的?……
子墨望着有些颤抖的女孩,清冷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但是他知道,令她颤抖的,不是清冷的海风,而是来自那个陌生的绝望着无畏着又自信着的生命的碾压。
在他的故事中,她不认识他所谓的妹妹,但不妨碍她为她哭泣。他明白,她的哭泣发自内心,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成份。她如此爱哭,痛也哭,伤也哭,也为别人哭,可是,他好像没觉得她烦。可是,在以前,他似乎就没如此耐心。除了他的妹妹,她是第二个可以用哭惹起他爱怜的人。
可是现在,她没哭。他觉得,她对那个对生命无畏的人,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悲哀,一种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