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只腿一下子变得软绵绵,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我急急冲到电梯那里,伸手将那三个电梯全按了一遍。
在余明辉把老爷子放到车上之后,他把车钥匙丢给我说:“林四四,你赶紧把车开到最近的医院,快!”
我一边掉眼泪一边不断地踩油门加速,终于把老爷子送到了医院。
在他被那些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推进急诊室时,余明辉抱着我,哭了。
我用手拍着他的后背,才发现安慰的话总是显得太苍白无力。
那个急诊室的灯,一直亮了三个小时,才被熄掉,为首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医生走出来,他问了一句:“谁是余涂庆的家属?”
余明辉松开我的手,他连步子都不太稳,走得跌跌撞撞,他走到那个医生面前说:“我是他的孙子。”
那个医生扫了余明辉一眼,他大概是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他的语气才能如此的淡定与淡漠,他说:“老人家时间不多了,抢救回来,现在是打氧气养着,你可以通知所有的家里亲戚,过来见最后一面,准备后事吧,节哀。”
伸手拍了拍余明辉的肩膀,那个医生走了。
很快,老爷子身上插着很多管子被推出来,他躺在那里,一脸的安静祥和。
余明辉凑过去,他看到他的眼泪不断地从眼眶里面奔腾出来,而我刚才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再一次成为一片汪洋大海。
接下来的事,我连简单叙述起来,都觉得悲伤得难以自持。
反正就是,余明辉强撑着,打电话通知了所有该通知的人。
然而,在所有老爷子想要见到的人,都齐刷刷地来到这个医院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始终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他没有睁开眼睛再看看这个残酷而美丽的世界,他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上一次才因为我和他大吵一架的儿子余大勇,他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人前人后总是端着一张冷冷的脸,却因为他哭得眼睛红肿的孙子余明辉,他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被他捧在手心上疼爱的小灰灰,他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陪伴了他二十多载与他亲如一家人的显叔,他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他放心不下的陈道伟和萧炎,他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曹佳颖看一看何思远,他更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他曾经给过无限慈爱温暖的我,他就这样永永远远地闭上了眼睛。
带着还没有来得及回去湛江,一家人开开心心和和乐乐围坐在一起吃一顿饭的遗憾,这个曾经在湛江叱咤了大半生的老人家,这个曾经让我忌惮让我畏惧的老人家,这个曾经用他最慈爱的心来疼爱过我小灰灰的老人家,这个拥有着很多很多的钱,却真正快乐的时刻很少的老人家,他就这样撒手走了。
原来不管是活得风光无限,还是落魄不已,人这一生,最终还是会归于一捧尘土。
他的丧事,是在湛江办的。
来吊唁的人很多,人山人海,将整个现场挤得没有多少的缝隙,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地缭绕在我的耳畔,而我那可怜的小灰灰,即使他还不能明白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别离是生死之隔,可是他还是能依稀明白,那个用自己干枯的大手摸他的头,逗他玩儿的姥爷,就这样丢下他跑去陪老太婆了。他依然早熟得让我心酸,他的眼泪在眼眶里面不断地打转,他却要伸手覆在我的眼眸上,轻声安慰我说:“妈妈不哭,姥爷去陪老太婆,姥爷有老太婆。”
我怕自己过激的情绪会让小灰灰的情绪也过激起来,我不得不拼命忍住那些悲伤,抱着小灰灰,一言不发。
从墓地里面回来的路上,小灰灰已经很累了,他软绵绵地趴在我的身上,眼睛半眯着,何思远抓他的小手,他都没有睁开眼睛跟何思远玩。
回到家里,曹佳颖和何思远帮着把小灰灰抱到了三楼去休息,而显叔则召集我们在一起开会了。
在把大厅的门关起来后,整个大厅越发的寂寥,我坐在沙发上,回想起我带小灰灰回来那一天,老爷子表现出来的热情和豁达,他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可是他竟然已经不再。
然后,在这一群人中,似乎除了我,余明辉,显叔,以及萧炎这几个人,显得格外感伤,陈道伟略显冷漠,而余大勇和方青青,他们眼巴巴望着显叔手上那个文件,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
显叔环顾着扫了一眼大家,他用沉缓的声音说:“大家,我,刘显进,持正常有效律师执照,现在我以律师的身份知会大家一件事。我刘显进受我委托人余涂庆先生的委托,全权处理分配他生前的所有资产。现在余涂庆先生的所有资产明细,皆在受法律保护的范围,而我刘显进,会无条件尊重和遵从余涂庆先生的遗愿,将于2014年为他指定遗产继承人以及获赠人,余林恩,余大勇,余明辉,林四四,陈道伟,萧炎进行遗产公正分配。”
显叔的话音刚落,余大勇就站起来,指着显叔的鼻子说:“阿显,老爷子的遗言真的是这样?现在是2012年!凭什么遗产要隔两年才分!还有,林四四这个女人,她带个小破孩过来分杯羹就算了,她凭什么分我们余家的钱!你快把老爷子的分配明细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哄得老爷子给她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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