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值春假，上午十点的便利店是没有客人的。

这家便利店并不是“7-24”那种大型综合超市，只是很普通的一家私营，主要受众是小区里的居民，一般都是晚上六点以后才会有顾客陆陆续续地过来买东西——他们在那个时候下班，路过便利店就顺便买一些东西回家吃。

店面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货架挤在一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孩子们很喜欢的地方。

今天的气温不算低，日光暖暖，惠风和畅，空气里裹着淡淡的花香。

老板支了一张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又眯着眼睛看街边盛开的樱花。

“松坪桑，东京府的樱花已经开了，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脚步声靠近，打断了老板即兴创作诗句的灵感，他不禁抬头瞥了一眼来者。

那是一个裹着白色外套和黑色牛仔裤的年轻人，长得很帅但脸色苍白，长得很帅但身材单薄，长得很帅但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走路都有点不稳。

老板悻悻地扭过头，嘴里嘀咕着“长得帅有什么用，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不知道节制”之类的话。

高桥不是本地人，自然是既没听清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便利店，又看了看那个坐在便利店门口的中年男人，踌躇了一下，试探着问，

“不好意思，请问，便利店今天开门吗？”

他不是日语专业的，汉化组工作也仅限于“听”和“读”，在“说”上就差了那么一点意思，带着颇重的口音。

“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买，想买什么都能买得到，这就是便利店……当然得是合法的东西才行。”

“如果一定要不合法的东西……得加钱。我开玩笑哒。”

便利店老板既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也没有扭头看高桥，只是继续欣赏着路边的樱花，语气淡淡地，像是个隐居的带文豪，

“小伙子，你的国语不是很好嘛，要多加练习……不然看到这美丽的樱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没文化的人只能大喊大叫着‘卧槽，真漂亮，明年还要看’；而像我这样有文化的人则会优雅地说上一句‘梦中繁花犹再现，樱瓣飘飘然’。”

“懂吗？”

“哈哈……”

高桥没听懂他在吟唱什么咒语，只是明白了他的确是这家便利店的老板。尴尬地笑了笑，高桥道了声谢，然后走到了便利店里。

眼花缭乱。

目不暇接。

高桥以前没有过独自在异国他乡生存的经历，如今突然暴露在浓郁的异域风情里，眼前蝌蚪一样的文字又密密麻麻地挤成了一团，顿时让他变成了蚊香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饼干……面包……巧克力……方便面之类的。”

没有便利的手机自助翻译，他只好慢慢地看，一点一点看。

老板在帅气年轻人面前装了一波逼，心情不错，一边哼歌一边等着年轻人出来结账，心里还盘算着怎么继续秀他一脸。

但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出来。

“他不会是在偷吃东西吧。”

老板坐不住了，他偷偷离开小凳子，趴在门框上探出头……反倒像是个贼。

高桥当然没在偷吃，他只是站在货架前探着身子，挨个零食打量上面的字，不时还拿起一个仔细端详。

仿佛是个选择困难症。

又像是不认识这些明明很热门的零食。

“嗯，几个零食也看得这么仔细，口语还不好，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他不会是刚从国外回来，还没适应国内的生活吧？”

老板想到高桥糟糕的口语，心里越发确认自己的想法。

“算了算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一次好人吧。”

他摇了摇头，背着手往前走，凑到了高桥身边，

“小伙子，我首先推荐这款奶酥提子饼干。浓浓的奶酥味儿，夹着大粒的葡萄干，口感偏软但是又没有曲奇那么硬，如果配上一杯奶茶简直就是享受。”

“或者这款巧克力口味的薯片，薯片的咸味和巧克力的香甜加在一起却并不让人感到发腻，意外地层次分明，他们都说吃起来是享受。”

“这个果汁糖也不错，用的是真正的浓缩果汁，不含色素，口味多种，很受女孩子和小孩子欢迎，不少国中生放学的时候都会来买呢……女孩子是自己吃，男孩子是买给女朋友吃。”

“这个布丁更妙，很温柔，很润，很软，口感滑滑的，是清淡幽香的甜，吃到嘴里就好像接吻的感觉。”

老板毫不客气地推销着产品。

高桥被老板的连珠炮打得懵懵懂懂，下意识接过了这一大堆的零食。

有十好几种的样子，装在袋子里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