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谁想得到，第二天他就进医院了。</P>
很可笑，很可悲。</P>
而更可悲的是我自己，这些天他害怕耽误我教资，不愿意给我打电话，甚至是发一条短信。而我在知道他没问题后，也在全力备战教资，没有和他再打一通电话。我知道他一直都想要我好好学习，我想在教资面试中好好发挥，一次过了，当做给他的礼物。</P>
结果更可悲的是，下午的教资面试，我抽到的试讲题目是作文课，主题是亲情。在试讲中，我模拟了学生举手分享亲情的经验，只分享自己生病家人照顾自己时的画面，试讲里我说这太片面了，亲情的范围没有那么局限，除了生病和离别外，平日里和家人互动的点点滴滴也可以当做素材写入作文。我拿自己举例，举了我外公的例子，举了我小时候和他的一些日常琐事。</P>
因为我一直觉得，直到生离死别、病痛的时候才能道出、写出的亲情，就太敷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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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脾气很差，也很死板，退休工资很高，但是自己一点好的都舍不得吃，早几年，在身体还好的时候天天到楼下捡瓶子，捡别人不要的东西。为了这件事三天两头和外婆吵架，最后都是我去劝和的。</P>
后面身体变差了，捡不动东西了。也就没太多力气和外婆一直吵了，但偶尔还是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我在大学，劝架的工作就自然移交到了我妈的身上，不过到最后我妈也会被骂。</P>
他一直被称作吝啬，对外婆吝啬，对他儿子女儿吝啬，但是唯一对我不吝啬。</P>
平常自己买菜吃饭，即使有钱也不舍得买肉，只是买点简单的青菜吃吃，零食除非我妈买给他，不然他自己也不会买来吃。但唯独对我，他从来不会吝啬，无论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塞给我，每次去看他和外婆的时候，临走前都会让我带些零食和吃的回家，虽然那些也都是我妈买给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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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初中时，因为离学校近，我住在那里。我住在那边的时候，外公才会天天去买菜，肉不会少我的。</P>
小学时，他还没有到处捡垃圾的习惯，只是捡捡掉在地上的水瓶，或许是因为他肩负着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时来接我的任务吧？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喜欢他来接我，因为他会捡瓶子，在小学生眼中，这是很丢脸的行为。</P>
初中时，是他性格变化比较大的时间，这段时间他的脾气才变得差了起来，捡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糟糕了。我住在那边，外公外婆三天两头一吵架，我每天都在劝架，但是初一时我依旧不喜欢我外公，或许是因为他捡东西的行为，或许又是因为外婆和妈妈总之在背后说他的不好吧？因为外公对他们并不好。</P>
但是我对外公的这种想法一直到初二下学期，也没有人说，也没有人强调什么，但我好像突然就懂了一样。我不再对他有任何的脾气，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认真听认真回答，他不会的东西我也会事无巨细地一遍又一遍慢慢教，哪怕第一天教了他第二天就忘了。</P>
高中，报道时学校已经没有宿舍，我一个人在学校旁的一个小区租了一个小房间。那时对我外公来说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每周周三都会带着家里的饭菜，坐公交半个小时，走路又小半个小时，来到我住的房间里，把一周一次的大鱼大肉打包给我。我知道他是孤单的，因为他和外婆的关系不好，在家里也没有人理他，对他来说每周来看我一次，和我聊天，说一下成绩，说一下学校里的事，就是最开心的时光吧。</P>
高二下，父母在学校边买了间房，我脱离了一个人的生活，我外公也不再给我送饭。</P>
那间房，我外公出了20w。</P>
高考出分，我考的不错，我外公很开心，那些天笑容每天都挂在脸上。开学的时候，他坚持要送我到学校，帮我整理宿舍，结果也仅仅是来了一天晚上，帮我整理完，第二天又见了老朋友一眼，就回家了。</P>
我大学的所有费用，都是我外公出的。</P>
我看不下去他每天过的苦日子，但哪怕我不止一次让他对自己好些，多给自己买点吃的用的，他也总是会说自己享受不来，多攒一点钱...给我多攒一点钱。</P>
大学往后，他总是会来电话，问我在学校里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放假。放假后，他每周也都会打电话问我这周要不要过去吃饭。为了交流方便，同时也是为了打发些日常时间，他总算是开始学习使用智能手机了，但用的一直不好。</P>
他只是学会了在通讯录里拨打电话，还有在一些软件上刷刷新闻视频，每天都在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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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父母关系一直也不算和睦，外公外婆那边的情况更是从小差到大。</P>
但和其他三人不同的是，我父母和外婆在附近都有朋友，都有可以一起出门玩，一起去吃饭的朋友，但是外公没有。</P>
他对除了我以外的人态度一直都不好，在我小学时还有可以一起打麻将的朋友，大得很小，情况好的时候一下午也就赚个5.6元。但后面麻将馆被禁止，他的生活也就变得单调了起来。或许他之所以会去捡垃圾，也和自己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被剥夺有着不可分的关系吧。</P>
很多时候就算是我，也会不经意去想，外公的那种生活方式，真的不累吗？</P>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苦中作乐而已。</P>
但我想应该是的吧？</P>
我妈和外婆总爱说他铁公鸡一毛不拔，但他总是会问我钱还够不够用？不够的话一定要跟他说。</P>
他总被说脾气差，喜欢动不动就发火，但唯独对我。准确地来说是高中以后已经渐渐成熟的我，他从来都没有斥责过我一句，哪怕在前两年我的成绩特别差，一直没能满足他希望我好好学习的要求时。他只是会说，下次好好考。</P>
我也明白一个道理。</P>
哪怕外公真的对不起所有人，也绝不会对不起我。</P>
哪怕所有人都在说外公不好，我也绝对没有资格说他一句。</P>
从小学开始，他就一直喜欢在酒后说自己要死了，要不行了，他很怕死，死后的世界会如何？他不知道。</P>
我每一次也都会以打趣的方式说，你一直都这么说的，不是都还好好的吗？</P>
直到今天，他真的撒手离开，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P>
我这理应对他最好，最关心他，同时也是他最牵挂的人，在他最绝望无助地躺在医院的时候，我没有见他最后一面，甚至没有听见他最后的声音，没有得知他最后的消息。</P>
今晚，我打电话给我外婆，电话接通，我一直没有说话。</P>
直到她开口，说她和外公都只是想多拖点时间，等我回去，不想打扰我考试的时候。</P>
我才说了一句话。</P>
“哪有这么多时间，时间又哪里有那么温柔和听话。”</P>
那时，我的语气是死的，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怪任何人，因为自12.27之后，我备考教资的状态与我没有再给他们打电话的行为，和我外公所希望的。</P>
是一致的。</P>
我错在了我最后说的话上。</P>
我也曾经以为时间还有很久，能到我过年回家初露一手我新学会的厨艺；能到我教资通过，找到工作正式上岗；能到未来我成家立业，带着家里人回去看看。</P>
这是我第一次失去至亲，失去从小到大对我最好的人。</P>
我改签了明天的高铁，上午6:20.</P>
我已经连续三天睡眠时间没过5小时了，今天也无法入睡。</P>
今晚也哭了这么久，情绪也宣泄了这么久，希望明天到现场的时候我可以少哭一点吧。</P>
他不喜欢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