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山时,琅玦带着胡嫱又走到了皇后的卧房外,本欲进去请安,却听到了皇后对萧韫提到了自己:“文蔷弥留之际,心里念的都是永璋,用尽最后一点时间安顿的只有永瑢,就是没有给琅玦留一句话。她走了之后,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总希望能为她多做些什么,让她过的好,等将来我到那边和文蔷见了面,也算有个交代,可是却没想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萧韫道:“娘娘已经尽力了,纯贵妃在天之灵,看得明白。”
皇后摇了摇头,道:“我的确无能,妃嫔们要起哄对付香妃,我只能带着她们这么做,太后要抬举和贵人,我也只能顺从。我也真的嫉妒,皇上说希望我对香妃多加照顾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愿意,可是为了他说的那句‘就算是为了他’,我还是违心的做了。我维护香妃时,他那么和颜悦色,我反驳香妃时,他就翻脸不认人了,原来他对我的态度……只取决于我对别的女人好与不好。”
萧韫叹道:“皇后心里太痴、嘴上太倔,皇上听得到的都是逆耳之言,丝毫看不见一颗赤诚的痴心,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对……就是因为我的嘴太倔,得罪了皇上,可皇上现在却把这个气都撒在琅玦的头上了,他禁止琅玦住在宫里,也不允许她去公主府,你说,琅玦那么单纯,敏敏那么强势,这一年的时间,她得被欺负成什么样?这样……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文蔷?”皇后也流下泪来,却忽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起来。
萧韫吓了一跳,扶住皇后问:“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像是一口气上不来,忽然昏了过去。
琅玦和胡嫱也慌忙跑了进来,眼见皇后不省人事,都吓坏了,忙叫人去宣御医入宫。
乾隆怀着一颗凋零的心,来到了宝月楼,宝月楼已是人去楼空,只有整齐罗列着的乐器,还有悬挂着的服饰。
乾隆抚摸着那件香妃入宫时穿的舞裙,回忆起曾经翩翩的舞姿,还有自己那颗被掀起波澜的心。
乾隆又走到象牙床前,想起香妃行刺时那般刚烈,每次见面都是那样无情,从来都不肯给自己一个笑容,却在离别时涕泪涟涟。
乾隆走出居室,走在过道上,看到一轮圆月当空悬挂,轻轻的叹息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映着月色,似乎看到前方有一个背影,孤独的立在月光下。
“谁在那里?”乾隆走了过去。
那人转过身来,对着乾隆轻轻一拜,唤了一声:“皇上”。
乾隆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令贵妃。
乾隆问:“你怎么在这里?”
令贵妃答道:“臣妾听闻了许多关于香妃的传闻,不知她是生是死,但心里希望她是活着的。香妃在宝月楼住着时,时常站在这个位置祈福,求他们回部的真神保佑,现在臣妾也在这里祈福,希望能保佑到她。”
乾隆走到令贵妃身侧,淡淡一笑,言语中却带着讽刺的意味,问:“你们原来这么好?朕怎么不知道?”
令贵妃答道:“臣妾与香妃没有交情。”
乾隆不解的问:“那你祈祷什么?”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臣妾怎能不愧疚?那日,后宫姐妹为维护臣妾,才说了对香妃妹妹不利的话,进而酿成了群臣共谏诛香妃的结局。但臣妾知道,姐妹们其实无心除掉香妃,只是因为太过于爱慕皇上,却求而不得,难免心生醋意,一时没忍住,这醋意就发作了。可惜当时臣妾难产,不知道外面的事,若那时有机会劝住姐妹们,该有多好……”说到这里,令贵妃潸然泪下,拿起手帕拭泪。
提起难产,乾隆也回想起那日在圆明园,令贵妃从早疼到晚,九死一生才生下永琰,但乾隆自始至终不曾安慰一句,一心只惦记着香妃,其实也是有些愧疚的,此刻想起,难免就稍稍有些心软了,他看着令贵妃,问:“她们醋意发作,那你就不吃醋吗?”
令贵妃诚实的答道:“当然吃醋!香妃入宫之前,皇上最宠爱臣妾,臣妾吃醋,只可能比她们更甚。”
乾隆笑问:“那你怎么就比她们能忍?”
“臣妾深爱皇上,深知皇上远离时给臣妾心里带来的痛,又怎么忍心让皇上承受失去香妃的心痛?也正是因为臣妾曾有幸得到皇上的宠爱,才最明白众矢之的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凡前朝后宫有些不好的事,什么脏水都能有借口泼过来。就比如臣妾难产,只是自己的胎不顺罢了,与香妃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臣妾母子得皇天保佑,性命无碍,可香妃妹妹却……”令贵妃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却对着月亮深深作揖一拜。
乾隆伸手抿掉了令贵妃脸上的泪珠,问:“生永琰那日,朕没有问你,一定很痛吧?”
令贵妃含泪笑道:“让臣妾更痛的,是看到皇上失去香妃后的失魂落魄。臣妾多么希望此刻站在皇上面前的是香妃,只要皇上笑颜常在,臣妾哪怕每天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皇上,心里也是甜的。”
乾隆轻轻的抱住令妃,苦笑着叹道:“香妃心里没有朕,即使站的再近,感觉到的也是寒冷,远不如你在朕身旁带来的温暖。或许,她只是朕得不到才更想要的执念罢了,用情再深,也还是一厢情愿。”
“臣妾愚昧,会的不多,唯一会做的就是等着皇上,无论皇上来或不来,臣妾都会一直等下去。”令贵妃的语气,深情而温柔。
乾隆笑道:“朕不该让你空等。”
此夜,乾隆留宿延禧宫,失去香妃的乾隆,又在令贵妃这里重新寻回了爱的温度,从此更视令贵妃为知音。
而皇后,因为香妃得罪乾隆,此后与乾隆之间就像有了一堵墙,把他们原有的夫妻情分完全阻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