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门外,福灵安下了马,再次向傅恒辞行。
傅恒也下了马,在城外的风沙飞舞中,看着福灵安稍显憔悴的脸,心里一阵酸,交待道:“在边关那种地方,不要逞强,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知道吗?”
福灵安道:“谨遵父亲教诲。”
傅恒点点头,又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你可还有什么要对为父说的吗?”
福灵安深知,这次别过,能不能再见面都是个疑问,终于问出了一个埋在心里多年的问题:“阿玛,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亲娘,到底是谁?”
傅恒低着头,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道:“这个……这个不太好说……”
“难道阿玛不知道吗?”
“不……不是……那怎么可能?”傅恒尴尬的笑了笑,往一边走了走。
福灵安也跟着走到边角,避开随行的兵。
傅恒不好意思的说:“那是我年轻时候犯的错……当时的敏敏比现在还气焰嚣张,总说我配不上她,我俩天天吵、天天闹,闹的很了,她就跑到宫里,住在我姐姐那,跟我姐姐告状,我姐姐每次都护着她,骂我。我心里不服气,又拗不过她们,就在外边喝了酒……”
福灵安认真的看着傅恒。
傅恒却只是像讲故事一样:“我喝醉了,难免一时糊涂,就……就跟那酒家的女子……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有了你……但敏敏接受不了我纳妾,尤其是比她还貌美的妾室。我只好在你出生之后,才慢慢接你回来。”
福灵安又追问:“她同意过你接我回来吗?”
傅恒答道:“起初不同意,但后来她也有些对不起我的事,我俩就算扯平了,她这才接纳了你。”
福灵安关切的问:“然后呢?”
“没……没有了,还然后什么?”傅恒有些不解。
“我的亲娘呢?她去哪了?”这个才是福灵安最关心的问题。
“她?”傅恒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答道:“敏敏给她了一笔钱,她就搬离京城,另外嫁人了。”
“事情就这样?”
“对,就这样!”
福灵安对于这个答案,显然是不甘心的,他望着傅恒,失望的摇了摇头,问:“父亲,你到底是生了个孩子,还是开了个玩笑?”
“对不起,灵儿。”傅恒低着头,感到十分羞愧,可除了道歉,他也没别的可说了。
福灵安无奈的笑了笑,又问:“我是在外边出生的,那你能确定,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傅恒陪笑着,心里也充满愧疚,用肯定的语气说:“当然确定,不然……我抱你回来做什么?”
“你确定就好。”福灵安茫然的望着远方,前路漫漫。
傅恒深埋着头,听着福灵安这样问话,他简直抬不起头来。
福灵安走回随行士兵们的身边,上了马,最后一次向傅恒辞行,道:“父亲,你多保重,但愿孩儿不止有机会为国尽忠,还能有机会尽孝。”
傅恒点点头,眼里和心里都有无限懊悔。
福灵安纵马远去,随行的人马也都跟上,马蹄过处,尘土飞扬,日落西山,云霞渺渺,他们消失在天际一线。
琅玦的马车追出城外,她在车窗内看到了傅恒,忙叫停车。
傅恒正要骑马回去,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琅玦,忙勒住了马头。
琅玦走到傅恒的马下,问:“阿玛,大哥呢?”
傅恒答道:“已经走了。”
“走了?”琅玦望着远处被风吹的难以直立的白杨树,听着四周百无聊赖的知了鸣叫声,还有驰道上被风卷起的尘土,和马蹄扬起的一样卑微,卑微的不值一提。琅玦就看着这空无一人的驰道,痴痴傻傻的问:“‘走了,是什么意思?”
傅恒道:“他去云南了。”
琅玦慢慢跪在地上,双手按在地上,侧着圆滚的身子,把耳朵贴在了地上,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了马蹄声,但她无法区分那是不是幻觉。
傅恒劝道:“公主,回去吧!他不会回来了。”
琅玦的手,抓着地上的黄土,黄土松散的可怜,她的眼角,不知不觉就湿润了。
傅恒下了马,走到琅玦身旁,又说:“公主,跟我回家去吧!”
琅玦拼命的摇头,头发上渐渐沾满了黄土,她的声音那么微弱,似恳求一般:“让我在这呆一会儿好吗?我能走到的地方,只有这里离他最近。”
傅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睛里也好像有了水,他连眨了几次眼,这水又没了。
风掀起的尘土迷住了琅玦的眼睛,她静静的抽泣着,抓起尘土问:“你为什么不等我再来见你一面呢?为什么?”
琅玦突然拍着地面放声大哭,鬼哭狼嚎一般,哭的没有半分保留,她感受到无边的绝望,甚至再也看不到生存的意义。
傅恒又叫了一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