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告诉白大哥是怎么回事,那是因为黜龙帮不光是看重拳头,还看重制度,看重人心,看重律法帮规,看重田野里的老百姓。”话到这里,一直冷静的张公慎终于有些激动起来。“我以前只是模模糊糊,现在跟着黜龙帮几年,到了今日,却终于晓得这个道理……白大哥!想干大事,你总得有些光明正大的东西!可罗术他真没有这个!他过于看重诡道,不走正道!”
白显规终于愕然,却是低头想了数息,方才勉力来驳:“便是你说的对,若能好生规劝他,静待时日……”
“没有时日了。”张公慎提醒对方。“幽州军今日就亡了……罗术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一点,直接跑了!他太习惯做这种事情了,心里从没有大略,只是计较个人的得失,结果计较着计较着,反而什么都没了。”
白显规回头看了眼秦功的尸体,抿了下嘴,没有吭声。
“白大哥,请你降了吧。”张公慎拱手一礼,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幽州必亡,罗术必亡,之前种种野心全是虚妄,根本不能成事……到了此时,不如为其余兄弟做个计较,须知道,此时还有五六处地方在抵抗,我专门来寻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若能降,他们也就能降。”
白显规再三沉默了下来,然后缓缓却又坚定摇头。
张公慎见状,几乎要开口劝对方如果不降就轻身而走,剩下的这些军士最多十一抽杀,多不能多,少不能少,不差对方一个……但话到嘴边,目光拂过自己的佩剑,到底是忍住了。
白显规也终于看着昔日的兄弟开口:“老张,你有你的路,我无话可说,甚至我现在也信你,你的路更对,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便是注定不能成事,便是罗术本是个不成器的,可咱们十八骑聚在一起,多少年风雨义气,也都是虚妄无物吗?”
张公慎是个聪明人,他心里其实早有预感会有类似的话,而且他早就想到了无数的理由来给自己开脱,但真的临到此时,却还是情难自抑,一时泪流满面,而且无言以对。
二人对视片刻,随着白显规略显不耐的催促,张公慎转身上马离去,刚刚走了数十步,便闻得身后惊呼,然后便是哭喊……他想回头,却终究强忍着没有回头,反而打马缓缓出阵。
而待其出阵,不过片刻,这支幽州军在徐水以南最大的成建制残余力量,正式宣告了降服,其主将,也就是幽州军实际上的三号人物,罗术的副贰,燕云十八骑之首的白显规自戕身亡。
时间一点点过去,战场开始快速收尾。
事实证明,战争不是儿戏,哪怕是无趣至极的战争、是一边倒的战争、是过程极快的战争,也足够残忍。
徐水以南到鄚县周边,长二十里,宽三四十里的核心战场中,到处都是死亡和伤残。
莫忘了,这还没算上那些参与抵抗的幽州军……包括被黜龙军刻意放纵驱赶的那些幽州军……他们还要被以主动抵抗的理由十一抽杀。
这一点,张行已经对李定做出保证了。
但还没完,从徐水到滹沱河,长八十里,宽五十里的广义战场上,以及这个战场范围的更外围,整个河间三郡及其周边的百姓,很多人都被迫按照之前的经验主动离家以作躲避。
哪怕这场征伐最后被证明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还是免不了失序与动乱,以及动乱带来的死亡、劫掠与焚烧。
时间来到傍晚,一身寻常铁裲裆,加上黜龙帮红色罩衣的罗信在一个路口勒马稍驻,然后努力来观察周边……坦诚说,罗信这一天过得极为艰难。
从半夜开始,自河间出发,先检查滹沱河上的浮桥……后来证明被窦濡给断了;
然后去见到了齐红山……后来证明被黜龙帮杀了,而且悬首示众;
再然后去高阳城见到了岳父魏文达……后来证明高阳城被黜龙军轻易攻陷,而魏文达被三位宗师轻易迅速击败,生死不知;
再再然后去鄚县见到了父亲……后面证明鄚县也被攻陷,父亲则扔下大军,从狐狸淀逃走,而鄚县周边幽州军最后的主力步兵到了此时也应该早被黜龙军打到崩溃;
接着,他离开父亲,尝试去劝自己义父薛常雄及时抽身……他去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没想到这么难,走到距离河间城还有七八里的时候就遇到了自行溃散的河间大营士兵,得知了河间大营整体全部崩溃的消息,再走到河间,又被薛氏兄弟告知,他们亲眼看到金刀在滹沱河对岸破碎了;
这还没完,晓得河间已经没法立足的他想要赶紧离开,却还是遭遇到了突袭——想想就知道了,河间大营那么多将领在知道局势已经无救,只能倒向黜龙帮的同时,偏偏部队又全部溃散了,怎么可能没几个人觉得罗信奇货可居,准备试一试呢?
只能说,罗信委实是个修行与武艺上的好手,之前两次撞上白有思是他倒霉,今日遇到秦宝,也不过是回马枪偷袭失败,后来挨了两锏导致负伤,更多的是因为黜龙帮的踏白骑质量和数量都过于离谱了。
而对上河间军的一名成丹高手,外加一名凝丹辅助,只是刚刚步入成丹的罗信在受伤外加疲敝、沮丧的情况下,还是成功震慑对方逃了出来。
还没完,逃出来以后,罗信本想顺着狐狸淀的旧路逃走,结果远远便看到一面紫色大旗在狐狸淀上盘旋。
没错,黜龙帮的人也不傻,在意识到大旗下很可能是假的罗术后,跟鄚县一河之隔的狐狸淀自然成为了率先赶到的雄伯南第一搜寻目标……只不过,雄伯南也不晓得罗术逃得那么坚定、那么早,那么大一个幽州总管,毫不犹豫就走了!
但也阴差阳错,断了罗信从战场东面逃窜的路线。
无奈何下,罗信只能掉头往南,从河间附近冒险腾跃过河,然后便不敢再暴露修为,只杀了几名巡逻的军法营骑士,抢了一匹马,换上了铁裲裆与红罩衣,吃了人家的饼子,喝了河水,便一路向西,然后向北……乃是要从战场的西侧绕过去。
到了此时,罗信站在的路口,正是鄚县以西三十余里的一处路口。
他现在犹疑的地方在于,是继续往前还是往西拐。
往西拐,自然不用多言,就是继续绕路,绕到徐水和徐水支流满水更上游去,避免腾跃渡河吸引到黜龙帮高手的注意……但这样太浪费时间,很可能要多花一整天的时间。
而继续往前呢,当然是近路,但不好走。
首先是满水,满水是徐水的支流,几乎跟徐水主干平行,但相较于鄚县身后的主干更窄、水流更少,然后是没有满水注入的徐水,相较于下游也窄……甚至两条河的很多地方都是滩涂和芦苇荡,很多河段没有像样河堤与河道。
但无论是满水还是徐水,有多窄,是不是滩涂,一旦腾跃,都会有危险……这里只是战场西侧,谁也不知道最近的黜龙帮高手在哪里?
如果那位白三娘来了,他除了被打断腿被俘虏还有什么其他结果吗?
委实不愿意受第三遭罪了。
甚至,就在徐水和满水中间,还有一个县城,唤作清苑……清苑从行政区划角度来说是河间郡所领,谁知道黜龙帮有没有趁势占领,以作战场的支角呢?
迟疑中,忽然一阵南风自身后吹来,将满身是汗的罗信吹了一个激灵,而其人也本能的有些紧张起来……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很快就疑神疑鬼起来。
然而讽刺的是,他立在路口,便是假装自己得了至尊神仙的提醒,却居然也不知道祸在何处?
是往西走为祸,还是直直向前为祸,又或者是立在这里犹犹豫豫会招祸?
想到这里,疲惫至极,焦虑至极,包括后背胸口疼痛越来越难忍的罗信忽然流泪,因为他陡然想起了昨天夜中义父薛常雄忽然睡醒喊他过去的事情……现在来看,义父大人何尝不是有所感悟,结果却还是一命呜呼呢?
一念至此,既是伤心,又是释然,随即,最终是对最后一位父亲与战局的担忧战胜了一切……罗信最终决定从当面渡满水、过清苑、再过徐水归幽州。
来到满水跟前,不出所料,前方是一道很窄的河道,河道内水也不满,两侧滩涂鼓起,中间隐约有一片浅滩,看起来甚至可以走过去。
其人再度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冒险腾跃,而是脱掉罩衣与铁裲裆,拽着战马尝试泅渡过去。
说是泅渡,其实罗信看到的这片浅滩倒还真能走过去,水线只到腰,但下面更多的是淤泥,偶尔还有泥坑,但好在有高大的战马可以依靠,好几次都扶着马拔出来过去了……这个时候,罗信只能庆幸自己脱了甲胄,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万一着甲陷进去,便是有真气怕也难蹬上来。
走了一半,也就是快到河中央的时候,这位幽州之主唯一的继承人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动静,夕阳之下,满水北岸近处的道路上,明显有一队人自下游往上来,而且越来越近。
罗信身在河中,到底是河岸稍显崎岖高迭,所以看不到来人,便晓得,对方肯定也看不到自己……而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藏在河里不动,等对方离开,再行渡河,到时候已经天黑,完全可以厮混过去;另一个是立即以战马为借力点,即刻拼着残存的些许真气,努力腾跃起来,奋力逃走。
这一次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罗信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太累了,还受了伤,而且一日夜耗费了太多真气,真要跳起来,也撑不了几次,而哪怕是吸引到一个黜龙帮的成丹高手,自己也落不到好的。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此时是否能真的跳起来。
然而,就在那支部队越来越近,似乎是要在这里拐弯向北去清苑的时候,本就在水流中不舒服的战马似乎受到惊吓,忽然嘶鸣了一声。
随即,一阵轻微骚动后,几名黜龙军骑士出现在北岸滩涂上,然后又是一阵骚动后,一名年轻骑士越众而出,立在河堤上,隔着大几十步的距离来喊:
“兄弟是哪一营的?”
罗信僵硬着身体,勉力催动马匹继续向北,同时低头来答:“柳头领军法营的,要渡河去北面清苑,刚刚听到你们动静,还以为是幽州兵马,不敢出声……简直吓死人了。”
“你去清苑何事?”更多骑士涌上来,也有步卒出现,为首骑士继续来问,其人言语中胸前似乎有鲸骨牌晃动,腰中也配剑,俨然是个军官。“为何只一人?”
“清苑县令投降了,头领遣了我们一队人过去维持秩序,以防城内的衙役、城防劫掠,结果路上遇到一支幽州军溃军,打了一场,我贪战,追一个幽州骑兵追脱了路,瞅着天黑,现在要赶紧过去。”罗信继续缓缓向前,同时从容不迫,将刚刚站在河里想好的说辞交代了出来。“你们又是哪个营的?”
“我们是苏睦头领营中的。”前方岸边骑兵首领继续笑道,却似乎是终于放下戒心了。“你还有心思问这个?身为军法营的军士,却自家误了军机,怕是罪加一等,这一战非但没有功勋,反而要倒转回去的……”
“倒不至于。”罗信依旧从容。“我与那幽州贼作战受了伤,这可是做不得假……按照军律,受伤可减免误……”
话到这里,罗信脚下忽然一滑,乃是再度踩到淤泥,然后一个趔趄……这似乎倒也无妨,可是,借着这个趔趄,他目光划到自己身上衣服,则心中明显一惊。
无他,之前因为疲敝、惊骇、受伤,为了确保泅渡时不出岔子,他是把铁裲裆去了的,而去铁裲裆时外面的罩衣也自然去掉,再然后居然昏了头没有再穿上。
没有罩衣,反而是一套格外精细的丝制春日暗纹中衣,为何黜龙军不问?
其人惊愕抬头,却见之前跟自己搭话之人已经在夕阳下拔出了一把闪闪发光的宝剑来,然后朝着河中自己便是一挥:
“放箭!”
箭矢弩矢破空之声迭起,就在几十步有效破甲射程内,罗信心知中计,不顾周围一切,尽全力激发丹田,努力来成护体真气。
生死之间,居然瞬间成功。
但是下一刻,身侧战马哀嚎不断,伴着血水与污泥四溢就往罗信身上压来。
罗信心惊肉跳,赶紧尝试推开马身。
孰料,脚下一发力,居然陷入刚刚未拔出的淤泥中,再顺势一滑,下半身便被战马压在淤泥与河水之中,上身也倒,竟然当场呛了不少泥水血污。
岸上之人,也就是苏靖方了,看到对方护体真气闪现,心下一惊,但又看到这一幕,却是大喜过望,立即回头连续下令:“放箭!放箭!上弩!上弩!”
罗信大惊失色,憋着胸口剧痛,奋力抬起头来,同时脚下尽全力使出真气……结果断江真气在泥窝与马尸下涌出,却只将脚下搅的愈烂,陷的更深。
期间,早就数支弩矢箭枝落在无甲的胸前肩膀,刺破稀薄的护体真气,钉入肉中。
而待罗信反应过来,摸到腰中马上一柄北地直刀,施展真气尝试将身前马尸割开时,忽然一箭带着真气射来,正中手臂,居然连刀都不能举。
接着又是一箭,射中肩窝靠后颈处,后背与脖颈再难发力硬挺,竟是上半身也跌入淤泥中,这下子连呼吸都难,遑论妥当真气逃生。
不过,罗信倒也没有受曹彻那种苦,只是乱箭齐着,便顷刻丧命。
借着最后一丝阳光看去,其人埋身马下,人马之血皆四下涌出,却又为水势所流,片刻不停,往下游而去。
苏靖方看了一会,着人砍了首级,又在河中洗刷干净,便也醒悟,这应该是幽州罗信丧于己手了……却不知明日见了秦宝是否尴尬?
就在此时,往东十余里地方,原本所在市镇的北侧,明显失修的徐水河堤之上,张行微微皱眉:“官道跟河堤都要修……但今年又不好征发劳役过度,怕是要等到秋后了。”
“那也没办法了。”李定面无表情。
两人沉默了片刻,侧后方的牛河与下方的侯君束也不说话。
随即,李四终于是忍耐不住,将之前藏在心里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张三,之前薛常雄过河来,后来又说是无了,你都能与牛公一起察觉,莫不是已经到了宗师?”
“应该没有。”张行蹙眉望北。“只是上次落龙滩之战,东夷那位大都督借我的身体传导真气呼起分山君后,便对这些顶尖高手的行动与天象变化多了些感触而已……但也要看地方,比如今日,滹沱河这边、我们战线后方的情境我就能感知的清楚些,其余就不行。”
李定点点头,没有吭声。
倒是张行,此时被提到这个话题,也有些无奈,复又摊手来言:“我现在连观想什么都没头绪,何谈宗师?”
李定再度点点头,而侧后方牛河想了一想,也插了句嘴:“其实,修为境界这个事情倒不一定是要按部就班的,说不得张首席不是寻常宗师路数,而是地盘大了,有地气加持,有了一地之主宗师的恢廓……”
“是听过这个说法。”张行精神一振。“不过这么说也有些对不上的地方,因为真要是说什么地气,什么一地之主,我分明是去年底开了会才念头便通达起来的,而这个感触在落龙滩就有了。”
“何止是时间对不上?”李定依旧蹙眉以对。“地盘也对不上。之前黜龙帮已经取了东境、淮北,地域这般大,也没见你有什么地气加持?如今河北不过占了一半,另一半还未落袋,如何就能在河北地界上有了宗师的感触?”
轮到张行不吭声了……说到猜想,他自己猜想的极多,可若说到糊涂,他想不通的也不少。
河畔安静了片刻,过了一会,还是牛河摇起头来:“我也不晓得其中具体道理,不过,李四郎说地盘大便能成就,也不免臆想……不然当日圣人据有天下九分,立塔犹然自溃又怎么说呢?”
“这倒是无话可说了。”李定嗤笑一声,似乎放弃了思考。
“至于张首席这里,古怪地方怕也不止一处,非要乱说,或许是首席心中执念在于河北也说不定。”牛河继续来说。“不过,最有可能的,应该还是黑帝点选的说法……黑帝爷那边的修行路数素来自成一体,真要是想弄清楚,怕是得到黑水畔的黑帝总观走一遭了。”
张行继续望着北面,点点头:“迟早要去的。”
“打这么利索,这次能一路打到北地吗?”李定忽然来问。
张行晓得对方的意思,乃是问早间他张三想的事情可有头绪,取了河北全境后,到底是要进北地还是去晋北?
“这个不好说吧?”就在这时,远远站在河堤下方的侯君束不晓得上方二人默契,便来插嘴。“按照现在的局势,咱们必然先要回身收拢河间……河间军自家是溃了不错,可反而要耗费我们许多兵力认真收拢起来,不然会让地方大坏;收拾好河间,再去幽州,可幽州地广城多,坐地虎就十几家,再细细收拾一番,估计就要过了夏日入秋了,到时候应该缓一缓,休整一下为好。至于说秋后再行出兵,也该去西北面处置,不好在冬日入北地的。”
“侯头领大部分说的都还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李定点头认可。“看来北地这次是去不得了……按部就班来吧,先去河间。”
得到认可的侯君束精神明显一振。
“北地能不能去不晓得,但河间我就不去了。”张行终于回过头来。“我要先去幽州。”
“这是什么话?”李定蹙眉以对。“你难道不晓得,此时大局已定,若是让幽州喘口气,说不得反而容易下手?”
侯君束先是一愣,随即听到李定这话,更是心中微动,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我晓得你的意思,罗术这个人有术无道,上位又晚,而幽州正如侯头领所言,地广城多,坐地虎也多,如今一败之下,我们缓一缓,他们反而会自我崩解。”张行不由负手失笑。“但不必了,没必要耗费时间,直接打幽州就好。”
轮到李定心中微动,然后意识到什么,就没再吭声。
但是侯君束反而没有绕出来:“可要是不等他们自行崩解而强取的话,恐怕得重兵压上,缓缓拔除幽州各城,层层剥入才行……这样的话,一样的耗费时间,不如留在河间稍作休整?”
“不对。”张行摆手。“我的意思是,大部队留在河间这里,收拢败兵、接收地方,顺便稍作休整,只我跟牛公率八营兵马加上踏白骑,跟着对方败军北上……其中三营,就势占领固安、良乡和涿县,以确保通路,而我跟牛公率领其余五营加上踏白骑,直趋幽州城下,与河间地方两不耽误。”
“五营兵马,连幽州城都围不住……”李定冷笑道,却似乎不是在驳斥。
“不要紧。”张行将目光转向侯君束,微笑道。“除了五营兵,不还有我吗?”
侯君束眼皮跳了一下,心中也跳了一下。
而牛河也点了下头。
虽然在场的几人都醒悟了过来,可暮色中,张行却依旧毫不知趣的指着自己鼻子继续说了下去:“我是黜龙帮首席,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可以给幽州上下盘根错节的各类人做出承诺,他们也只信我一人。所以,我到幽州城下堵住罗术,非但不会耽误他们内部崩解,反而会加速此类事。到时候,主力在河间休整完,幽州也瓜熟蒂落,直接过去拿下便是……甚至,真要是顺利的话,我们都不必发主力北上,而是趁机分兵,扫荡代郡、恒山、上谷,届时一月内统一河北,岂不更加妥当?”
李定、牛河皆闭口不言,侯君束想拍马却不敢胡乱开口。
张行见状愈发大笑起来:“之前大家忧心我们行动太慢,不能速速统一河北,如今你们几个反而要嫌太快吗?”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自北岸飞来,落在此处,却是面色不佳的白有思,其人落地后直接来言:“我按照市集留下的那几个老人言语,找到了之前你们驻扎市集百姓在徐水北面的躲藏处……他们遇到幽州军的溃兵,被掳掠走了,还留下十几具尸首。”
众人不由凛然。
隔了几息,李定忽然踢着脚下数年没有维护的河堤开了口:“那张首席就赶紧去幽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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