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瞧见了他,脚步一转,就朝他走来。
他跨出门槛,正要告诉她蔺岐还在抄符书,便听她说“道君,原来你躲屋里,找你好久。”
正在房里翻书的蔺岐指尖一顿,转而走至桌前,一言不发地磨墨。
太崖停住。
找他的
他面上不显,问道“奚姑娘找我何事”
奚昭从袖里取出一小片符箓,甩了甩“道君,你该不会是忘了这事吧”
召灵符。
太崖顿时了然,带着她往凉亭那处走。
确定蔺岐听不见他俩说话了,他才开口“不是还有几天么,奚姑娘怎提前送来了。”
她一来找他,他就觉得准没好事。
奚昭往石桌旁一坐,端的自在。
她道“我这两天要忙着养花,估计没空,所以提前送过来,也省得道君受罪不是”
其实是她浇的灵水起了效,那睡莲好像有化灵的迹象。
她得时时守着,哪有空往外跑
“那便有劳奚姑娘了。”太崖伸手去拿。
还没碰着,奚昭就又收回了手。
她左右张望两眼,然后问“蔺道长呢”
太崖泰然自若地垂手“在誊抄符书奚姑娘要见他”
“好几天没瞧着他,所以问问。”奚昭一手撑脸,眼底含着笑,“也怕他突然蹦出来,知道了道君你变蛇的事。”
太崖在她对面坐下,一副闲散模样。
他突然换了话茬“这些时日在翻看一些书,瞧见些颇有意思的东西。”
“你讲。”
太崖慢条斯理道“书上写一人类闯进了妖物横行的深山里,怎么也找不着出路。最不走运的是,她还被山上妖鬼种了禁制,就算找着了下山的路,也没法离开。这人四处寻着解禁的办法,最后真叫她找着了奚姑娘猜是什么”
奚昭瞬间清楚他要说什么了。
嘴上却道“我没看那话本,怎会清楚”
“也是。”太崖替她斟了杯茶,“这书里写,那人最后找着了另一个与妖鬼修为不相上下的大妖,和他结了妖契,最终逃下山。而人妖殊途,她是逃下山了,那大妖却被坏了修为,只得从头修炼。”
“道君是在可怜那大妖被毁了道行”奚昭一眼瞧出他心底的打算,忽笑,“若是怜惜他道行被毁,那要是碰上了差不多的情况,不若道君你替他去,怎么样”
“未尝不可。”两人皆是话里有话,太崖坦言,“一如我先前所说,什么忙都可帮,只需奉上些金银。”
奚昭当他说笑,问道“那要多少钱财”
“十万灵石。”
抢钱啊
奚昭顿时敛了笑。
十万灵石
她要有十万灵石,都可以买通整个月府的下人把这整座府邸都给砸了
太崖却还跟她讲起道理来“我与见远可是数百年的交情,要做这等子出卖他的勾当,要价自然得高些。况且本君修为不低,届时若出现什么闪失,有些钱财傍身,也能安心。”
安心。
安的哪门子鬼心
奚昭直言“十万灵石怕是连做梦都不敢,道君不如想些更切实际的东西。”
太崖思忖片刻,忽说“那奚姑娘觉得一座府邸如何也好让我和玉衡有个安全的容身之地。”
奚昭直勾勾盯着他。
拿眼神传递出三个字
你配吗
她那眼神引得太崖低笑出声,心里觉她有趣,又觉有些可爱。
笑了阵,他才说“既然十万灵石不行,府邸也不行,就只能再往下些了五千灵石如何”
奚昭当真考虑起来。
她刚还觉得他无理取闹,但转念一想,又并非没有道理。
这些日子蔺岐总避着她,似乎的确在排斥她的接近。
她不喜欢强人所难,老躲她也觉得没意思。
而太崖既然都已经把牌明着打了,好像更靠谱些。
但他和月楚临是朋友,难道不该处处帮着他么
这般一想,他俩的关系好像也没那么亲近。
又或说,他只是想看个乐子罢了。
心里信不过他,奚昭还是搬出开玩笑的语气“五千灵石终归还是有些多了,要定下这个价,能打张
欠条吗”
先用后付,再分个期也挺正常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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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崖问“欠多久”
“我想想”奚昭垂眸细思,然后像模像样地说,“少说十年百年的,看我能活多久吧。”
太崖又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忍下,他忽又想起这会儿还在屋里誊抄符书的蔺岐。
如今想来,他去帮月问星十有八九是为着奚昭。
思及他每回一脸冷淡地说“弟子自有分寸”的模样,太崖眼一移,瞥向奚昭。
他忽道“再不说笑。恕某直言,我看奚姑娘对我那徒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怕是要栽大跟头。他不是那话本里的大妖,多半不会受人蒙骗。”
奚昭“”
别把她说得跟话本里害人的妖怪一样成么。
她正要刺他一句,就又听得他道“玉衡向来性格寡淡,哪怕有什么念头,也会竭力压下。拿不咸不淡的路子对付他,起不了什么效,只会使他越发回避。”
奚昭眼帘一抬“什么意思”
太崖眼梢挑笑道“我带玉衡四处游历已有数十年,教他许多,但从未试验过他。哪怕人界学堂,也常有课试堂试,以此来看出师父教得如何,学生又学得如何奚姑娘既然对玉衡有意,不妨让我教你如何做,也顺道替本君试试我那徒儿的道心。要嫌无趣,还可拿出些筹码。”
某一瞬间,奚昭仿佛看见他身后长出了几条狐狸尾巴。
原来这就是师徒啊。
想尽办法坑对方。
但对她也不是全无好处。
她想了想,问“怎么做”
太崖起身,绕至她身后,道了声“得罪”,便手作剑指压在她的后颈处。
“嘶”后颈突然传来阵刺痛,像被蚂蚁咬了似的,奚昭捂着颈子起身后退一步,蹙眉看他,“你做什么”
太崖收手,指背搭着条小蛇,随他动作变回了刺青,盘附在手指上。
“放心,毒素很快就散了,没什么危险。”他促狭了眸,随后附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越听,奚昭的脸色就变得越古怪。
听到最后,她几乎瞪着他。
“道君未免太过儿戏。”
“依着我那徒儿的脾性,若不逼他一把,永远不会踏出一步。”太崖抄袖,笑说,“要还觉得没意思,奚姑娘可压些筹码若我输了,任凭奚姑娘处置。”
奚昭睨他。
这人可真是只贼狐狸。
嘴上说着什么教她法子,帮她攻略蔺岐,其实就是在借此提醒她,别去想不可能的事。
她忽一笑“好啊,道君最好盼着自己能赢。免得到时候落我手里,要无端吃些苦头。”
话是这么说,但等蔺岐真出来时,她却又觉得方才有些嘴快了。
原因无他,她和太崖想的一样,蔺岐就是块木头。
别人是戳一下动一下,他是戳了还往后退。
总是避着她的人,如何会主动往前走一步
果不其然,见院中仅有她一人,蔺岐便站在了不远处,任由烈日暴晒着,也不肯再往前。
“奚姑娘,”他淡声道,“师父说有事找我,不知在何处。”
“他出去了。”奚昭颇烦,语气也不大好,“说要好一会儿才会回来。”
算了。
大不了她就想办法借些灵石,换条路走。
“好。”蔺岐应道,便要转身进屋。
但还未动身,忽又停下。
他远远望着她,问“奚姑娘何故捂着颈子”
“被蛇咬了。”奚昭眼前闪过一片片光点,“有些疼。”
狗道士
不是说没什么毒么
蔺岐闻言,那平静的面容里陡然划过丝错愕,但又转瞬即逝。
他上前问道“什么蛇,咬在了何处”
奚昭没松手。
“就捂的这儿。”她不觉得他会帮她,便语气生硬地把太崖教她的话念了出来,“好像有毒小道长,可不可以多放些血,或是把毒,吸出来。”
话音刚落,蔺岐便握住了她的腕子“奚姑娘,先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