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谁的家人,从少女的口中说出来的份量不可谓不重。
“是吗……”
他这句问话没有刚刚的云淡风轻,反而多出了几分茫然。
假如他能活到八十岁,那么在他在这五分之一的人生中,一里是第二个说出这句话的人。
第一个将他当做家人看待的女人叫月退雪乃。
“一里,其实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人,你这么说突然让我压力很大。”
他轻轻叹了口气,却露出了笑容,只是这份笑容下多了一份苦涩。
一里抬起头,发现他有点变了,至少不再是初次见面那般用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和伤痛,反而是学着用笑容让她不要为他担心。
只是这笑容远比面无表情来得更让人心痛,她知道眼前的人几乎已经是遍体鳞伤,她却无能为力。
“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那个……”
一里低下头,停在了祈雨的面前,她轻轻拉着少年的手,像是认错的孩子: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稍微依靠一下我、我呢?”
“啊……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帮不上你的忙,至少让你开心一些也好。”
她越说越急,甚至隐隐之间话语中多了几分抽泣的意味,祈雨连忙抽出手搭住她的肩膀,女孩带着哭腔,话中带上了自责。
“抱歉……祈雨,我、我也不想哭的,可是我……”
“笨蛋。”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分明你才是安慰别人的那一个,现在怎么又哭哭啼啼的?”
“因为你很小气。”
一里闷在他怀中,说得话也闷闷的,带着鼻音:
“你总是想将不开心的事情据为己有。”
“你自己也说过好朋友之间是要分享的,可是你却只分享了一半。”
祈雨哑口无言。
自己的确没有和一里说自己现在面临的是什么处境,他下意识地就不想让对方担心自己,将那些对月退女士的担忧和愧疚都埋在心底。
习惯是很难改的,夜路走多的人,看见太阳也会下意识觉得那只是一盏灯,白昼也只是众多路灯的聚合。
“它们总会灭的啊。”
那些夜行者们这么说,然后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路。
他们其实知道那一瞬间的光照到了自己的身上,但却又一遍遍欺骗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将光的逝去说得轻描淡写。
他们可以当自己从未拥有过,在重新回到夜中的时候就不会再受伤害。
可现在……
“那个……你每天去看妈妈的时候,带我一个好吗?”
少女听完了月退女士的情况,对祈雨心疼的同时,也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
“病房都是很压抑的,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的……那个,我是说我没事的。”
一里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但看到祈雨的眼神又胆怯下来,低下头踢着脚边的石子。
“而且……我也想见见祈雨的家人。”
祈雨感受着手里的温度,只好应了下来:
“好吧。”
“嘿嘿……你同意了就不能反悔了……今天的月亮好漂亮。”
“当然,你也是。”
“……(脸红)”
人生是一场盛大的夜行,爱情就是有人替你打着一盏永不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