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莹两眼黑黑,“姑娘,您别拿这件事去气殿下。”
明珠一头雾水,“我没想气他。”
碧莹觉得她看起来也像装出来的,赶紧同她说:“您不用随礼。”
明珠觉得也是,她一个小妾给侧妃随礼钱,这种行为看着太像吃飞醋后做出的挑衅。
可她的本意仅仅是想用这个由头问赵识要点钱,既然行通就算。
“可我现在缺银子花。”
“你想买什么?奴婢帮您买。”
“你帮我花钱和我自己花钱,是不样的啊。”明珠坑到赵识的钱就是不高兴,她自己也是没本事挣银子。
但赵识欺负她那么久,她拍拍屁股走人之前捞点银子,怎么能行呢?
她得想个法子,骗点过来。数目大到让他想起来都会呕血才解气。
过赵识生性比狐狸还狡猾,想从他那里骗点钱可太难了。
碧莹看她愁眉苦脸,“姑娘愁什么呢?”
她摇头,有气无力:“没什么。”
七月下旬,白天热的人根本不想出门。火辣辣的太阳迎面照来,格外刺眼。
烈日悬于头顶,穿着薄衫在阴凉处走一圈,也很快就汗流浃背。
明珠每日傍晚都要去后院湖里转了两圈,盯着她之前种下的荷花。
赵识又是好几天见到人影,她身边的人干着急,只有她自己着急。
碧莹有句话敢在她面前说,太子殿下显然没有从前那么重视明珠姑娘,说的明白些,就是没那么喜欢了。
明珠自己也感觉到赵识对她比起之前冷淡很,她想了想,男人是喜新厌旧的人,他对她的兴致,可能随着时间早就消磨殆尽了。
再好看的脸,看久也会腻。
想到这件事,明珠也能云淡风轻的笑笑,仿佛自己置之事外。
碧莹唯一的安慰便是明珠姑娘每日还能为自己的事情傻乐,没有那么的时辰来悲春伤秋。
以前她觉得明珠姑娘这样没心没肺不是好事,今看来,没有心也是一桩好事,至少会难过。
……
赵识这段日子刚查完桩舞弊案,总算空了半天时间出来,本想打道回府,半道却被熟人叫出去喝茶。
说是喝茶,其实是去茶楼去看那些文人书生们辨古论今。
有些人能引经据典,辩论的有理有条。有些就纯粹像在撒泼,尽说些站住脚还气人的歪理。
赵识对听辩论,兴趣大。他这个人最讨厌话之人,辩来辩去,过都是嘴上功夫。
过他也好拂好友的意,便跟着块去茶楼里听了听。
二楼都是单独开出来的包间,顾文宣看见太子,吃惊,“殿下也来了。”
赵识淡道:“随便听听。”
可惜今日在茶楼里辩论的双方,水平都不太好。双方不像是在辩论,到后面颇有朝对方吐口水唾骂的架势,有辱斯文。
“勤能补拙本就是个笑话,人生下来就定天资,脑子天生笨,再怎么努力都是白学。”
“阁下这话说的就过于绝对了。我天资平平,也考中秀才吗?”
“那是你们那届考生里都不行,你能中秀才就是侥幸罢。而且,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秀才。”
对方一听这话就怒,“你说归说,可别咒我!”
“说实话而已,怎么就成诅咒!?”
两人撕扯起来。
“你聪明?你聪明连秀才都考上!”
“明年就中个给你看看。”
“哈,真是笑掉我的大牙。”
辩论倒场闹剧,赵识在二楼冷眼看着他们撒泼,微扯嘴角,听不出来是不是嘲讽,“还真有意思。”
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很尴尬,叫太子看见这丢人现眼的场面。
顾文宣忽然问:“殿下觉得读书天资更重要还是勤奋更重要?”
赵识说:“天资。”
底下这个草包有句话确实说对,人脑子若是笨,在这方面没有天赋,日十二个时辰,睡觉来读书,都没什么用处。
他说完又笑笑,忽然想起明珠。
她也没什么天分,他也还是逼着她天天读书练字吗?
顾文宣点点头:“确实此。”
赵识懒得浪费时间继续听下去,他走,其他人也跟着出了酒楼。
说巧也巧,顾书意刚从山里下来,马车失控撞上酒楼门前的石狮子,好在人和马都没什么大碍。
她跳下车,抬头就看见自己的哥哥。她笑着跑过去,“二哥!”
顾文宣瞧见家中小妹,冷面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你又去哪儿了?”
顾书意抿唇笑笑,“去山里摘些茶花。”
说完她就注意到哥哥身旁的男人,双清纯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这是游船上她有过面之缘的男人吗?
众目睽睽下,顾书意也会唐突他。福了福身体,行礼。
赵识方才见到顾文宣的时候,便知道她是他妹妹。
顾书意润白的小脸微微发热,心中有些懊恼,早知出门会碰见他,她就该穿的再漂亮些。她今日穿身湖蓝色的裙子,腰迹缠着浅色流苏,腰身纤细,隐约透着几分娇态。
赵识朝她看眼,她怀中抱着束用藤蔓绑好的茶花,清冽的香气淡淡传入鼻尖。
顾文宣不知道太子殿下和他妹妹之前就见过,他侧过脸,说:“殿下,这是家中小妹。”
赵识微微颔首。
顾文宣又对他妹妹说:“这是太子殿下。”
顾书意心中惊惊,那晚就看出来他身份般,没想到会此显赫。
他竟然就是太子殿下?
顾书意又行礼,“殿下安好。”
“免礼。”
顾书意犹豫半晌,想来想去还是站出来说:“殿下,那天夜里,是我失礼。”
赵识的目光扫过她的眉眼,时间静下来。
顾文宣拽着妹妹的胳膊,“你和殿下什么时候见过?”
顾书意不慌忙同她二哥解释:“游湖那夜,有缘见面。”
顾书意的小脸看着有些圆润,日头直射下白的发光,模样漂亮还惹眼,整个人身上有股温柔娴静之气,听她说话就知道她十分有教养,柔软无刺,却又没有过分的怯懦。书香门第,才貌双全。
她身上每一点,按理说都该是赵识赏识的,神态又像极明珠,可他心里也没有特别的触动。
看见她只能想到两个字,很像。
顾文宣帮妹妹解释道:“书意任性,还望太子要与她计较。”
赵识漫不经心,“会。”
顾书意将手里这捧茶花送出去,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这束花赠予殿下,当作赔礼道歉的礼物,还望殿下能够收下。”
她笑起来,比笑的时候,还要好看,眉眼跟着变得生动柔媚。
赵识没有伸手接,漠然移开眼,“用了。”
顾书意依然笑眯眯的,立马就给自己找了台阶,“殿下果然是君子。”
君子夺人所好。
赵识听见君子二字,轻扯了扯嘴角,淡笑声。
天色渐暗,隐有下雨之势。
赵识回到府上,是去书房写几幅字静心。
写好几幅字,心里还是沉下来,乱糟糟的团。
他手中过于用力,毛笔划破了宣纸,毁整幅字。
赵识何尝看出顾书意对他的心意,他若是顺手推舟,也是不可。
他就喜欢明珠这样的吗?难得出现个神韵和她如此相像的人,家世才学样样都比她好。
赵识面无表情将这幅写毁的字扔到一旁,懊恼又不甘心地想,他这辈子可能真的就明珠不可了。
还真的就栽在她身上。
赵识憋在书房时,明珠正拿着她差人专门做的鱼竿在湖边钓鱼,兴高采烈,兴致勃勃。
她还嫌弃宽大的袖子碍事,将衣袖卷到胳膊肘,段时间没人管她,她就恢复本性,想干什么干什么。
她这人除了读书,别的事情都能做的很好。
到半天的时辰,水桶里就没过半桶的鱼。
天快黑她还舍得走。
碧莹劝她,她就撒娇,“再钓两条大的嘛。”
碧莹望着已经吃完的鱼,唉声叹气,“姑娘,您这又是跟谁学的?”
明珠嘴角滞,小声地说出那个在梦里都不敢叫出来的名字,“卫池逾。”
她那时候想吃鱼,又总是吃到。卫池逾也没有钱顿顿都给她买大鱼大肉,就带着她去湖边垂钓。
明珠故意遗忘卫池逾,这样才会难过。现在想起来,眼睛又要红了,她也管碧莹回回她,抹了抹眼睛又说:“他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
良久没听见声音,明珠边问边转过身,“碧莹,你怎么理……”
话说了半就戛然而止,卡在喉咙里上下。
明珠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眶里有着明显的血线,神情既往是严肃的。
她从小凳子上摔下去。
赵识叹了叹气,而后踩着靴子往前走了几步,朝她伸出了手,问:“屁股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