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她们不再是身份存疑的“黑户”了,可以不用每天睡觉公园隐蔽处或天桥下,也不用四处躲避巡逻免得被盘查身份了。
在这段时间内,莉莉安和伊芙住到了一位寡妇开的酒馆里,用便宜的价格租下了酒馆三层的小阁楼,平时也会帮忙做点事,比如擦杯子或打扫卫生来赚取一些收入。
这对于坐吃山空的她们而言,是非常难得珍贵的进项。而酒馆鱼龙混杂,总能便利地打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可谓一举多得。
而某一天,她们从酒馆一位酒客那里听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消息,且与莉莉安相关。
那位酒客的对门邻居过去欠了“红蛇会”高利贷,几个月前还了一部分保下了他的手,但是不够,结果那人两个月前又贷了一笔,当然更还不上,于是被剁了命根子,红蛇会说下次再来时若还还不上就剁手,暂且留着他的手脚是为了让他不失去劳动能力,可以还债。
但是当前几天红蛇会上门催债,才发现那人已经上吊自杀了。
“嗬,要我说咱们虽然赚不到大钱,但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做不得!借黑帮的钱去赌,还不上钱却以为自己还能转运,又借钱去赌,真是、嗝——!真是嫌命长。”
“我昨天还和我儿子说,看看对面那个租客的下场吧——永远不要去赌,更不要招惹黑帮,除非你想成为下一个托马斯·瓦伦汀!”
他人喝酒时的谈资,令暂住小酒馆、正在帮忙收拾桌椅的莉莉安和伊芙一阵错愕。
托马斯·瓦伦汀,这是她那位考上特拉弗斯商学院的“好大哥”的姓名。
同样在特拉弗斯市,同名同姓……真会有这种巧合吗?
可莉莉安那位多年不见的、前途无量到让父母甘愿卖女儿供他学费的好大哥,怎会成一个欠了黑帮高利贷又被逼死的赌徒?
尽管莉莉安早在父母一边目送她一边数钱时就对那个家绝望至极,再也不把自己视为那里的一员,遇到伊芙后更是对曾经的父母兄弟没有了任何挂念……
但莉莉安还是想知道真相的。
于是两个女孩向那位酒客讨教他邻居的事情,酒客见到她们乖巧好奇的模样,又听老板娘说这两个孩子很懂事,最近住在这里除了付房租之外,还会主动帮她做些活计,酒客便以教育引以为戒的态度将他对门的事向莉莉安和伊芙尽数道来,说那瓦伦汀本是来市里求学,最终却怎样误入歧途。
莉莉安就此确认了——那被剁掉命根子又自杀的托马斯·瓦伦汀就是她的“好大哥”没错。
听完酒客的教育,二人又悄悄跟踪酒客寻到了托马斯·瓦伦汀的住所,因为有租户在这廉价出租屋里自杀,治安厅给收尸后只是随便在房门贴了封条,自然短期内租不出去也没人会在半夜关注这里,她们轻易就撬锁钻了进去。
至此,莉莉安终于从自己过去的记忆、他人的谈资以及住所内寻到的线索,拼凑出事件的全貌。
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瓦伦汀家的长子、莉莉安以前的大哥在离开村子来特拉弗斯市求学,但几个月前他根本没有像家书中写得那样如愿考上了商学院。
他落榜了。
可那封信却也不算彻头彻尾的谎言——考上商学院报喜是假,索要“学费”却是真。
托马斯·瓦伦汀落榜之后心灰意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里,而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他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态进了黑市开设的赌场,想借此暂忘生活的愁苦,没准还能赢那么点钱。
但赌场总是这样,一开始你总会赢那么一些,让你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上了头,下一把梭哈就将彻底翻身。
对于落榜后心灰意冷的托马斯·瓦伦汀,这无疑是太强烈的“救赎”和强心剂。他进入赌场后本抱着“试试玩几局消遣”的念头,却在面前的筹码越堆越多时化为“命运没有抛弃我”,端到面前成捆的雷亚散逸的油墨香,是那般抚慰人心。
然后自然是落败接连而至,直到输掉所有筹码,输掉不多的生活费乃至抵押身上唯一值钱的怀表。
可托马斯·瓦伦汀依旧认为是自己暂时运气不好,或许也是对这“游戏”的研究不够,他是聪明且精于计算的,虽然落榜可他成绩并不太差不是吗?他相信自己一定会赢的,他只是需要一些钻研这游戏的时间,还有一些助他翻身的本金。
再典型不过的赌徒心态。
或许是涉世未深,或许是受制于成长环境的闭塞,“聪明”的托马斯·瓦伦汀没能意识到更深层次的问题——他永远赢不过庄家。
而你也永远无法让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自愿走下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