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街一如既往的平静,这里永远都只有清早街头散步的中老年人。
他刚一下了马车,却忽然听闻有人在叫唤他的名字。
“好啊,姓文的,房租是否可以准备交了?”
果然是包租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莫名舒坦了许多。
文品连忙摆摆手,“我不会再拖欠房租了……只是,没记错的话,我不是不久前才交的房租嘛?”
“我知道。”包租婆叉着腰,一只手快把烟头怼在文品的衬衫上了。
“老娘就是提醒你,别忘了。你现在穿得洋里洋气,想必也能多收你几百铜元了。”
“啊,为什么穿得洋气就得多收费?”文品抹了抹汗。
况且,这衣服也是别人送给我的啊……
“因为老娘不喜欢这品牌,又贵又丑的‘洛西森林狼’,我家那老废物穿得也是这破牌子的西装,成天就他妈装成有钱人似的去赌馆鬼混。”
眼看包租婆又准备要当面抱怨起自己的丈夫,文品赶紧点点头说“是”。
“我说,你就一件衬衫加背心,不冷吗?”
“有了风度,还需要温度吗?”他胡言乱语地回答道。
包租婆听了刮刮下巴,似乎无可反驳,“好像有点道理。”
“对了。”文品忽然说道,“如果等下有人来找我,可不可以跟他们说,我不在?”
“你要干啥呀?”包租婆狐疑地问道,“莫非是你也在外面找了姑娘回来?”
“不……其实,我在进行一些需要保密的行动。”文品微笑着回答道。
“行啊!老娘就喜欢搞紧张刺激的秘密行动。”包租婆当即拍胸脯答应,“放心,就算黑衣卫来了,老娘都说你不在。”
“谢谢。”
说完,文品快速回到了公寓里,“砰”的一声将家门锁好。
他隐隐感觉,这屋子不适合久留,这段时间黑衣卫极有可能会找上门来问话,所以这风波该避还是得避过去。
有的时候,文品觉得自己真的就好比是过街老鼠,玄晖门徒要杀他,上次惹了铁钺帮,黑衣卫也总想着让他进监狱。
我他妈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敢惹的?
文品心中苦笑着。
他尽可能藏好了家里的武器,销毁和公馆、玄晖门有关的讯息,然后将他认为必须的东西放到斜包里带上。
手枪、锯齿利刃、黑册子、笔记本、骰子娘……
现在又遇到了一个比较困难的问题,如果不呆在家里,那到底还能去什么地方?
文品拿出小本子,绞尽脑汁选择了几个比较合适的地点:
林哲的下水道花园,百里香,小周的船屋……事实上,还有外国友人斯捷潘的出租屋。
首先,林哲的下水道实在无法忍受,直接划掉。
至于百里香,文品逐渐已经开始对苏忻产生了怀疑,也并不是说不信任,就是有那么一丝未知的忌惮。
那么,又到了经典环节了。
文品拿出了骰子娘,默默祈祷了一番:“骰子娘呀骰子娘,我相信你能给我带来好运。”
单数船屋,双数出租屋。
说完,骰子娘跳出了他的手心,宛如一位黑发的少女在桌上尽情舞蹈,最后,她将小裙子的花色亮给了她忠实的观众。
——幸运数字六,斯捷潘的出租屋。
看来,我和这位老外着实缘分不浅……
想着想着,窗外忽然传来了包租婆和其他人的声音。
文品一个激灵,立刻收起骰子娘,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的一角。
“老娘就没看到文品这家伙回来过!”
“呃,夫人你可能有什么误解,你听我们说……”
“不听!老娘就是不听!说没回来,就没回来!”
包租婆宛如霸气的女皇般站在公寓门前,一妇当关,万夫莫开。
嗯,黑衣卫果然找上门来了。
文品快速收拾好东西,准备从房顶离开。
他最后浏览了一遍杂物间。
目光落在了墙壁前,黑道人生前的那张傩面上:
它看起来宛如黄泉国中爬出的猩红厉鬼,面带永恒而至邪的微笑。
即便黑道人已死,那股残存的妖气也依然萦绕其身。
文品忽然心中一动。
黑衣卫的人还是强行打开了公寓的门。
该走了。
文品站在天井之上。
远方的沪津永远是如此的繁华。人们照旧过着匆忙而快节奏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下班,街道车水马龙,舞厅歌舞笙箫……
他戴上了黑道人的假面,倾听都市的喧闹。
——只是这辉煌的背后,早已悄然发生了某种无人察觉,且难以捉摸的变化。
潜藏于暗的,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