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进。”
段社长打开了门,不出所料,果然是黑衣卫的人。
文品一声也不敢吭,只能躲藏在办公桌下闻着社长的臭皮鞋。
妈的,这一股家乡的味道,实在不比林哲家好到哪里去。
“您好,社长先生。”黑衣卫队长说,“我们只是来向你打听些事情。”
“唔,各位爷只管问,我段某必如实回答。”
“也不是什么大事。”
队长敲了敲办公桌,文品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我们,就是想打听打听文品的下落,听说他在你们这里工作。”
“没错。”段其贤如实回答。
“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那小子经常翘班,消失得没影,我都想开除他了!”段社长故意义愤填膺地说道。
“也就是说,你没见过了。”队长拿本子记了记笔录。
他示意手下的人递上名片,上面写的是沪津治安总署的电话号码和地址,还有他个人的联系方式。
“其实我也不是来抓人的。”队长语重心长地说,“马处长上面催得紧,要尽快找到凶手傅弦的下落,现在文先生可能知道些什么。”
“我能理解。”
队长收起了纸笔,“所以,如果哪天你见着他了,麻烦转告一下,让他来警署,而且告诉他,我们真不是来抓人的,就别藏了,好吧……”
怎么听起来垂头丧气的?文品心中嘟囔着,你叫我去警署,我就去啊?
一想起“当年”方警官的暴力执法,强行进监狱,他就不由得心底发凉。
看起来事情有点复杂,堂堂高德公馆和黑衣卫竟然都没能抓到傅弦,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黑衣卫抬了抬斗笠致意。
“几位爷慢走哈,我就不送了。”
段社长重新锁上门,长吁一口气。
“听到了吧。”他对着办公桌底下的文品说道,“现在黑衣卫满城搜你,你处境快和那姓傅的差不多了。”
“过街老鼠……呸。”文品自嘲道,“也差不多了。”
“之前说到哪儿来着?”段社长拍拍脑袋,“啊对,高领事已经知道了,说已经准备要对那租界警察展开行动。”
“这么快?!”文品略微有些诧异。
“高领事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什么时候?”
“呃……”段其贤犹豫了一会儿,“应该是后天。高领事其实早就准备着要收拾那洋人走狗了……哦,对了。”
“怎么?”
“你明天晚上七点去一趟北帝国租界的古董街,有一家叫‘剑气阁’的门面,领事在那安排人跟你接头。”
文品蹙了蹙眉,“我也要参与计划?”
“是啊。高领事最信任你。”
“行。”
“那么,你要不要喝几瓶?”段其贤话锋一转,又开始讨论喝啤酒的事情了。
“算了吧,我要回去好好休息。”
“回去?”社长打了个酒嗝,“你家都被黑衣卫封着,你回哪去?”
“我自有去处。”说完,文品抬起两根手指在眉心轻点了一下,“你不用担心。”
重新回到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文品心事重重地插着口袋踱步,他不打算那么快回到斯捷潘的公寓去。
他在太熙百货里买了几瓶梨子汽水,一饮而尽。
这段时间,他连稿子也没法更新了,也不敢在公共场所逗留太久。
站在太熙百货的门前,文品望着远方正在施工修建的铁柜,锤子的声音叮叮当当,工头向工人们喊话,邻居街坊的大妈伸出头,朝着施工队大骂。
这里与那个熟悉的世界多么相似,人们买东西讨价还价,马车“咣咣咣”,汽车喇叭嘟嘟响。
人们不分昼夜地忙碌,这里有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人,有肆意挥洒财富的人,有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可这些人,却都是那么陌生,与他格格不入。
一开始,他被当成了“太平区的亡灵”,过了那么多个月,他依然被黑衣卫四处追捕,就好像他从未是这个世界的一员。
可悲,可叹。
文品踢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骨碌骨碌”滚到了一个街边乞丐的脚下。
“好心人……行行好吧。”
乞丐捧起了破碗。
文品掏出一张纸币,俯身塞进碗里。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有人在他的耳畔低声说道:“既然感到孤独,那就更不应该轻信他人,呵呵……”
文品心中一凛,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乞丐正困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好心人?”乞丐问道,“我会看些手相,要不,我……”
“不用了。”文品随口回答着,“上一个人说,我此生命数不详,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说完,他拉低风帽,离开了喧嚣的太熙百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