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时没出声,白桃拉了拉他的手:“好不好啊。”
“好。”
只是一个“好”字答应起来自然是容易的,但真的要完成答应的事却是相当难的。
短暂的海岛游以后,裴时就带着白桃回到了容市,在回程的整个飞行时间里,白桃几乎都在睡觉。
她确实吃不了什么苦,娇气地喊着腰酸嘟囔着腿疼,但完全不了解这种话听在男人耳朵里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因为她这样叫喊的缘故,导致裴时又没有忍住,在退房之前,他又对白桃犯了错误,因此差点误机。
裴时在值机广播里朝登机口赶的路途里,都觉得有点恍惚。差点赶不上飞机这种事,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发生在自己人生里的,何况引发这种差点误机的缘由,非常的不自律,非常的羞耻。
他努力不去想刚才的事,想显得更加专业稳重和集中注意力,然而白桃总是能轻而易举打破他的计划——
“裴时,你走慢点啊。”她在裴时身后有气无力地喊,落后了裴时好多距离,等裴时回头,才咬着嘴唇可可怜巴巴地抱怨,“我走不动。”
裴时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有耐心,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被拖后腿的生气,只是平静道:“你今天还没运动过,怎么已经走不动了?”
白桃眨了眨眼睛,凑到裴时的耳边,声音挺委屈的:“可是在酒店里我被迫运动了两天两夜,我腿软,真的走不动,你走慢点嘛……不行可以改签等下一班……”
裴时觉得裴菲说自己色-令-智-昏的话,可能确实有一点点道理,因为他已经在海岛多待了一天,计划的改变让袁牧手忙脚乱,已经有一大堆工作因此堆积推迟,如今已经没办法再改签下一班了。
因此最终的结果是裴时不得不放慢脚步,无视机场里别人探究好奇的目光和打量,也不顾周遭别人都行色匆匆的气氛,镇定自若地以奇慢无比的速度在登机口快要关闭之前带着白桃才赶到。
如今坐在头等舱的机舱里,裴时看着白桃的侧脸,还在自我怀疑。
他有点头疼,怀疑白桃的脑子确实已经出现了人传人现象,他的可能也不太好了。
这女人到底有哪里好的?
自己当初怎么会选了她?
裴时这样的家境,注定不可能有太多自由恋爱的空间,婚姻也必须在既定的圈层里挑选,但裴时对此并不抗拒,他甚至觉得非常省事,因为婚姻和爱情从来并不被他认为是人生的主旋律,事业才是。
婚姻不过是事业的点缀,稳定不太耗费精力就可以。
裴时的择偶观非常简单粗暴:不黏人不作不闹,不会干涉自己,不侵占自己的时间,长得过得去,最重要的是识大体。
裴时以为这样的择偶标准会非常容易,然而回国一段时间后,却发现是相当难。
裴时上学时,裴时的母亲就多次暗示他“什么时候能带个女朋友回家”,一段时间未果后,她又开始旁敲侧击“妈妈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男的也不是不行”,如今裴时毕业回国一段时间后,她都不再暗示了,而是开始明示——她直接开始为裴时物色符合条件的女孩,并建议他相亲。
裴时对相亲嗤之以鼻,自然一一拒绝了见面,但圈子就这么大,此后的一些商业活动或者酒会里,虽然不是相亲,但裴时或多或少以别的方式见到了这些女孩,然而每一个都不符合——她们看起来既黏人又娇气,裴时尚未和她们正式共进过哪怕一次晚餐,只是礼仪性地交换过联系方式,有些女孩就已经摆出了要支配裴时时间的架势来。
这让裴时觉得麻烦,也进一步让他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太太。
他需要一个,喜欢贵妇生活多过喜欢自己,对自己毫无占-有-欲的太太。
也是这时,他得知了白桃的近况——
她拒绝了家族的安排,坚称要实现梦想,做一名自由职业的漫画家,为此和家里大闹,甚至被切断了经济来源,白家最后对这个小女儿退让了一步,给她开出了各退一步的条件——如果她能和有一段稳定体面的婚姻,白家不再干涉她的婚后择业自由。
而挺巧,白桃正好也在裴时母亲的那份女孩清单上。
裴菲自见了那份名单,就气愤上了:“妈妈怎么还把白桃列上了?我听说上个月她刚带了个男的回家吃饭呢,说是交往的男朋友,姓钟吧,这都不是单身,难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想来端我们家的碗吗?呸!臭不要脸!”
一提起白桃,裴菲情绪就异常激烈:“哥,你还记得吗?当时在大学里,她就为了报复我,就来接近你,什么垃圾!那么多男的给她递情书,还不是因为她到处招蜂引蝶搔首弄姿吗?我当时误会她是小三有错吗?以往我多少前男友,都最后说喜欢上她了要和我分手的?!”
裴菲说者无心,但裴时却听者有意了。
是的,白桃不喜欢自己。
轰轰烈烈地追求了几天后,她被车撞了,在医院躺了几天,出院后再也没出现在自己眼前,那表白虚假的都不加掩饰。
倒是裴时隔三差五就听到裴菲骂她——又有谁给她写情书了,又有谁为了她分手了,又有谁为了她都打起来了。
而所有这些故事里,都缺乏白桃本人的反馈,她像是毫不在意,这些事统统与她无关。
裴时本来拒绝接班硬是要自己创业,就遭到了家里的反对,毕竟裴时的父母想非常想把公司都交给裴时,好趁机退休;发现裴时是认真创业后,父母对接班也看得淡了,但母亲却在结婚一事上多次提点暗示——她想抱孙子孙女了。
裴时自然不会妥协,接班和结婚,原本都不在他的计划内。
但是随着创业的深入,不论是和合作伙伴谈判,还是和投资方的周旋里,裴时越发觉得,或许自己是需要一段稳定婚姻的,因为这是唯一让他迅速显得沉稳可靠的方式,能让合作方投资方都打消对他年龄过分年轻定性不强的顾虑。毕竟外界总有一种思维定式,有家庭的男人更有责任感,也更不会过分冲动。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里冒出来,裴时发现,很快,第二个念头也冒了出来——
或许可以找白桃?
裴时不擅长谈感情,但是擅长谈合作,只要彼此有所求,没有什么是不能协商的。
他起草了协议,一周后和白桃见了多年后重逢的第一面,再三天后的第二面,两人就谈妥了合作细节和合作年限,直接在民政局成为了合法夫妻。
婚后裴时十分满意,白桃确实是最完美的伴侣,她完全符合了裴时此前的标准,不干涉自己,不需自己费心,除了通知自己将单方面发一些恩爱通稿以避人耳目外,就是埋头画漫画,几乎完全不占用裴时时间。
为了让读者更多关注她的漫画而非长相,她也从不出镜,不作妖安分守己,几乎是豪门贵妇的模范典型了。
这段婚姻也让裴时和白桃的家人都非常满意,如果说唯一有不满的,那就只有裴菲了,好在最终裴菲选择了去远赴奥地利求学,也没有机会再和白桃有接触。
……
如今再想这段回忆,裴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自己当时是怎么觉得白桃省心的?
她完全是自己择偶的反面模板:黏人、又作又闹、也挺有占有欲,并且非常浪费时间——和她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快到裴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自白桃生日后,这些时间有时候花费在床上,但更多时候裴时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的人生像是被白桃装了一个漏斗,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没了。
此刻白桃趴在餐桌上睡得香甜,因为盖着毯子,整张脸都睡得微微发红,睡颜天真无邪,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裴时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还好。
白桃是变得有一点黏人和不省心,但裴时毕竟非常擅于时间管理,如果事业和白桃多线任务,也并不是不行,毕竟事业上进入了相对稳定的时刻,多进行一些新的挑战锻炼兼顾能力也很有必要。
但裴时很快又头疼起来。
他不会做蛋糕。
裴时甚至根本分不清泡打粉和苏打粉的区别,对烘焙完全没有概念。
他真的应该制止当时白桃单方面发通稿的。
只是往事不可追,后悔也没用了,裴时不是那种沉溺过去的人,比起过去,还是抓紧现在比较重要。因此裴时抿着唇,点开了蛋糕初学者速成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