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娘身子有恙,致顾家大半院落的灯火到夜半都没熄。
湿寒露重的小径上,柳絮一边小心提着更灯,一边轻声对烟娘道:“烟娘,您走慢些,路上滑。”
“知道。”烟娘嘴里应着,步子却越发急了,走了没两步,她脚下一滑,在婢子们的惊呼中摔了个仰面朝天。
“诶哟——”
“烟娘,您没事吧?”
婢子们慌忙把烟娘搀扶起来,柳絮见烟娘的裙摆上沾了厚厚一层泥巴,急忙心疼道:“烟娘,不如先回去吧?”
“不回去。”
“烟娘,宁娘的身子本就不好,又不是被您气成这般,便就是她没了,老夫人看在郎君的面上,也不敢拿您怎么样。”
“行了,赶紧扶我去东厢吧。”
“……是。”
烟娘跛着腿,被婢子们扶进东厢的回廊。
桂嬷嬷端着一盆洗脚水,正巧从寝房出来。
“烟娘,您这么来了?您的腿怎么了?莫不是摔了?”
烟娘笑笑:“桂嬷嬷,阿娘睡了吗?”
“唉,宁娘身子不妥,老夫人哪里睡得着?”
“麻烦你和阿娘说一声,我有事寻她。”
“好。”
桂嬷嬷把脚盆丢在廊下,转身走进寝室回禀:“老夫人,烟娘来了。”
顾老夫人甩甩衣袖,不耐烦地答:“就说我睡了。”
“老夫人,烟娘似是摔了一跤,身上全是泥,婢子瞧着,她恐是真有要紧事。”
“行吧,叫她进来。”
待烟娘叫人扶进来,顾老夫人瞬间扬起心疼:“大晚
上的,你不好好在房里窝着,作甚瞎折腾?”
烟娘挥开柳絮,跪了下来。
“阿娘,我对不住顾家,对不住大嫂。”
这一跪,跪得顾老夫人措手不及。
烟娘的脾性她还算清楚,她虽不是世家贵女,但自小得父母宠爱,脾气向来大,嫁进顾家也没见改过。
她当初挑中她,便是看中她的蛮横,想叫少阳的日子没那么好过,谁知这个决定不止祸害了少阳,也祸害了整个顾家。
是以这一次她把宁娘气病,她就想借机让少阳休了她,却人算不如天算,少阳莫名就得了赵家亲眼,官位连升三级。
顾老夫人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烟娘,宁娘得病,你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若非她身子本就不妥,你也不至于就把她气成这般。
事到如今,顾家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便宁娘真有些什么,新阳他们也不会不顾是非就怨恨上你。”
“阿娘说得是,大伯一家自来和善讲理,只他们越是这般,我心里越是愧疚,是以明日我想去弘元寺拜拜,一则为大嫂祈福,二则向佛祖告罪。”
“是该去求求。”
“阿娘,我还想带上宓娘,悦娘和县主。”
顾老夫人蹙眉:“作甚要带上她们?”
“回阿娘,宓娘和悦娘是宁娘的女儿,理应为母祈福,而县主是三郎未来的嫡妻,可代表三郎。若能带上她们,便算是儿女俱在,叫佛祖看见,也能知道我们为大嫂祈福的诚
心。”
说着,烟娘伏首:“请阿娘成全。”
顾老夫人犹疑片刻,颔首答应:“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