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更多的陵阳百姓围过来给清妧磕头,他们齐齐喊她活菩萨,七嘴八舌地说着感谢她的话。
眼看白雪脚边堆着的鸡蛋和蔬菜变成一座小山,清妧还愣在马上不得动弹。
两世为人,从未有人赞过她。
上辈子,安家盛时,他们骂她骄奢淫,她嫁去顾家,他们骂她不守妇道,父亲被判叛国,他们咒她怎么不先死?
于是这一辈子,她告诉自己,只要能为安家复仇,便是她再声名狼藉,也无所谓。
前日决定散出七万银,并非她幡然悔悟,想要挽回名声,而是因为九曲湖上的匪乱和奉化坊内的大火,皆和她有关,是她欠了人,只能散银聊表歉意,而非像是百姓们所说得,她有慈悲心。
想到这里,清妧翻身下马,急欲扶起跪作一地的百姓。
“你们莫要跪我,赶紧起来。”
可百姓却不管,照旧跪成一片,见此,清妧急得满头大汗:“你们再这么跪下去,我可就生气
了。”
“哈哈哈……”
百姓们忽而就哄堂大笑。
“原来是我们误会县主了,县主不是嚣张跋扈,而是率性洒脱。这以后啊,我们再也不骂县主了,若有人敢骂,我赵六第一个不答应!”
“轮到你第一个吗?我肯定比你先。”
“是我!”
“不对,是我!”
……
流萤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百姓几已散去,留下清妧牵着白雪,立在装满鸡蛋和蔬菜的箩筐前,局促地不知所以。
浓雨震惊地大叫:“县主,天上掉鸡蛋了吗?”
“……”
流萤抬手,对着浓雨的额心重重一弹:“闭嘴吧。”
“哦。”
“妧娘,这些莫不是百姓送您的?”
“恩。”
“这也送得有些多。”
清妧亦长叹:“顾家昨日黄昏才送来七万银,怎么今日便有这般多的百姓分到了银钱?”
“回妧娘,是澜娘子的安排,她说做善事宜早不宜迟,故而命安十一等人,连夜往各家送银两。”
“原来如此。”
“妧娘,不然婢子差人去安家送个信,让他们来把东西都搬回去?”
“不必,就搬上车,一会儿送去弘元寺。”
“是。”
复上路时,清妧再不敢纵马急行,而是乖乖窝进马车,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车马停在大理寺侧门。
“流萤,把姚黄送进去吧。”
“是。”
姚黄本是崔郁离为珍娘赠与她,如今她将姚黄赠给珍娘,才算物尽其用。
不久,梅娘行到车前:“县主既来了大理寺,怎么
不进去坐坐?”
“我急着去仙游寺拜见皇后娘娘。”
梅娘略顿,随即屈身:“县主,先前是妾身对不住县主,还请县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宽宥。”
“你这么说,倒是叫我情何以堪?”
“县主,先前是妾身说错了,确有许多人该为九曲湖上的匪乱告罪,但不该是县主。”
“该不该,我心里有数。”
梅娘笑笑,县主或有可恨处,可县主已为自己的可恨付出了代价,入宫为女官,看似是十年,实则和珍娘一般,此后无望。
“县主,珍娘十分喜欢县主,若县主得空,可否偶尔给珍娘写封信?”
“好。”
“多谢县主。”
“梅娘,替我转告珍娘,人生漫长,只要活着,便没有什么是不可更改的,我欠她的,早晚会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