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安家宅门,不等清妧下车,顾时娘已头也不回地冲进垂花门,富成看着她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凑到车旁。
“县主,这顾时娘端得无礼,可要奴叫人去拦住她?”
“不必。”
流萤推开车门,扶着清妧下车,她将一脚踩中马凳,澜娘子接替流萤,托着她的胳膊,扶她下了车。
“婢子给县主请安。”
“家里可好?”
“回县主,一切都好。”
正如澜娘子所言,安家看着一切都好,回廊素净,前院井然,山池里的花儿还开得正好,池子里的鱼儿雀跃地翻飞。
家中奴婢见她回来,各自停下手下的活计,朝她行礼。
“似是换了不少人?”
“往日的那些婢子,多是顾时娘心腹,于其费心教化,不如重换一批新人。”
“恩。”
进了安乐居,除却微雨,清妧看着熟悉得竟只有安十一等人。
房里煮着热茶,清妧歪上坐榻,微雨将一盏热茶放到她的手边。
“县主,请喝茶。”
“恩。”
茶水不凉不烫,正宜入口。
“微雨,你泡茶的手艺渐长。”
微雨轻笑:“流萤可为县主添香,浅雨伺候县主吃食,浓雨能为县主打探消息,婢子总要学点什么。”
“那以后茶水就交给你了。”
“多谢县主。”
喝完一盏茶,清妧步下坐榻,往如意居去。
将进院门时,她对浓雨道:“去给顾家报个信,让他们差人来把姨母接回去。”
“是。”
安家草木处处繁盛,唯独
如意居里花树枯败,两个婢子懒懒地靠在廊下,无神地望着天边晚霞。
“算算日子,阿爹的回信是不是该来了?”
“回县主,顾家三月初六便命人快马加鞭将书信送去边境,若将军有心,回信早该送进陵阳。”
廊下的婢子看见清妧,急忙屈身:“见——”
清妧食指点唇,示意她们噤声,而后,她步上回廊,走到卧房外一扇半开半掩的窗扉前,立定。
房内光线昏沉,隐隐有恶臭飘出。
顾兰时痛彻心扉地看着躺在卧榻上,半身长满恶疮的如娘。
“阿如?”
安清如微微仰面:“阿娘?”
“是我。”
安清如木楞楞地看着顾时娘,随即勾出一个嘲讽的嗤笑:“不,你不是我的阿娘!我的阿娘应该穿着绫罗绸缎,戴着满头珠钗,绝不是你这等寒酸妇人!”
“……”
上一刻,顾兰时以为自己已足够地痛彻心扉,可这一刻,她才知道,人世间的痛楚,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而这痛,竟是她最亲的如娘给得!
“阿如,是阿娘没用。”
“呵……呵呵呵……”安清如抬眸,定定地看着泣不成声的顾兰时,她的心里没有悲楚,只有嫌恶。
她缓缓伸出手,那曾经娇嫩如桑丝的细腻肌肤,已被病痛折磨地枯槁如老妪,干瘦如枯骨的指尖,轻柔地拂去顾兰时脸颊的泪水。
顾兰时不由地露出动容,而就在那一刻,安清如的眼神一横,指尖骤然蜷起,如刀
锋般的锐利指甲决绝地刺破顾兰时的脸。
血色迷离中,顾兰时的脸痛到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