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卿
流景干下的好事!
她白日便觉奇怪,崔离郎行事向来谨守本分,莫说行过荒唐事,便是连稍逾矩都不曾,以他的品行,如何能忽然就做出荒谬绝伦的事情来?
“敢问二殿下,是崔离郎得罪过你,还是崔家得罪过你?”
“皇帝老了,三公九卿也老了,假以时日,主宰溱国朝堂的将是另一批治世之才,而诸如崔郁离这样的才子,必定是肱骨之臣。”
“你是为了叫他来日为你所用?”
“恩。”
这厮竟还点头?!
崔郁离确有惊世之才,可被卿流景这一通搅合,不仅前途尽毁,还会被崔家厌弃,只怕来日再无可能。
卿流景察觉清妧的不以为然,贴心地解释:“崔离郎是崔家嫡子,我若不把他打落尘埃,他又如何肯为我所用?”
“——”
清妧不由地抬眸,说这话的卿流景眉目淡淡,彷佛在感叹夜色寂静一般的寻常,可崔郁离的人生,却很可能因为他的这份无所谓而坠入暗无天日。
“二殿下,清河崔家乃是清正守持的人家,崔郁离深受家族熏陶,便他真被打进泥淖,也未必会投靠二殿下。”
“阿妧错了,世间正直者,多是沽名钓誉之辈,他能正直,不过因为他所求所图唾手可得,如若不然,他亦可在一念之间踏进地狱,化作恶鬼。”
说罢,卿流景挑眉,目光灼灼地对上清妧:“阿妧,这一点旁人或许不懂,但你我却不会不懂。”
她踏
着安家的累累白骨,穿过无尽梦魇,才重回人间再世为人,可她虽是人,却心若厉鬼,可为了复仇不计一切。
她以为此生都当如此,可九曲湖上无辜百姓的哀嚎日日入梦。
“二殿下,崔离郎无罪,他不该被推进深渊。”
“只要他肯归心,他便不会坠入深渊。”
“他若就是不肯呢?”
“只要阿妧助我,他就一定肯。”
“……”
一瞬间的静默,清妧和卿流景无声地对峙着,不久,卿流景率先败下阵来,勾出莫可奈何的浅笑。
“阿妧,我或许撺掇了崔郁离,可若他心坚如铁,那不管我说什么,都左右不了他的抉择。
他敢上大明宫,拿仕途为赌,不是因为他不知此举或可叫他一无所有,而是因为他所求之物,远胜其他。
是以,我帮他,除却有意算计他,更多地是想助他得偿所愿。”
“呵。”清妧嗤笑,“二殿下倒是能说会道。”
“阿妧又错了,此刻我所言,句句属实,崔郁离之心,一如我心。”
“崔离郎什么心?二殿下又是什么心?”
“他的心,是伍珍娘,我的心,自然是——”
“我应了。”
“呵呵呵……”卿流景乐得哈哈大笑,那被他握在手里的七折扇,像是孔雀的彩尾,在烛火下,摇曳生姿。
“阿妧,我的玉,你何时还我?”
“……”
相思玉,两阙半玉,她若全还给卿流景,便失去了号令怡红院的权力,可若还半阙,那又
算什么?
“丢了。”
“哈哈哈……”卿流景笑得越发愉悦,“阿妧,你在躲什么?”
“……”
夜阑人越静,几案对面的那个人不知离去了多久,留在几案上的空杯盏,徒余几粒湿哒哒的碎茶。
古人有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崔郁离对珍娘之心,无论前世今天,都叫人觉得可歌可泣。
卿流景至少有一句话说得甚对,这等金玉良缘,不该被错过。
若是崔郁离此生一名不闻,以伍砚书的脾性,宁可叫珍娘后半生困于家庙,也不会允她嫁给崔郁离。
于崔郁离和珍娘而言,卿流景是唯一的希望,今日这忙,她是不得不帮。
流萤见清妧如木雕泥塑,不安地问:“妧娘,可是有哪里不妥?”
几案上的烛火又开始忽明忽暗。
“流萤,再把烛芯剪一剪吧。”
“妧娘还不安寝吗?”
“待我给珍娘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