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七狠狠摇头。
当年,被人救下后,他一直藏身于暗处,直到先帝驾崩,才加入内卫营,从最低级别的杀手,慢慢成为内卫首领。
他双手染尽鲜血,宁愿一辈子活在暗无天日,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亲手杀死先帝之子卿流景,为习家三族报仇!
血色自暗七唇角渗出,他强行冲破穴道,睁着一双血目厉吼:“若先帝没有杀护国大将军,那为何大将军临死前会留下一句,恨西风不庇寒蝉?难道西风不是先帝,寒蝉不是习家吗?”
卿流景勾唇,一字一句答:“西风是习家,寒蝉才是父皇。”
“什么?!”
“十五年前的那一场宫宴,是一场鸿门宴,有人以父皇为饵,逼迫习昴单刀赴会,为得就是诛杀这位智勇双全的国之定海神针。”
“不,不可能……”
暗七的头摇晃得更猛烈了,他不相信卿流景的话,因为一旦他信了,那么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会在顷刻之间变成一场天大的笑话。
习凛勾唇,目中浮起一丝泪光:“当初,我听闻父亲要去宫中赴宴,便悄悄躲在马车下,跟着父亲进了皇城。
守门的禁卫军查验的时候,明明发现我藏于车底,却莫名其
妙地放过我,那时,我还喜不自禁。
宫宴将起,骨瘦如柴的先帝被左右扶上帝座,而后,宴席起,先皇后着一身火红舞衣,在大殿内翩翩起舞。
舞到一半,她被人一脚绊倒,眼看要栽到地上,父亲好意,托了先皇后一把。
就这一把,宫宴内尽是肃杀,禁卫军手执长刀,将父亲团团围住,群臣厉声质问父亲,怎敢不敬皇后?!
那个时候,帝座上的先帝满目悲悯,先皇后倒在地上,无声啜泣,群臣犹如地狱恶鬼般,叩请先帝诛杀父亲。
先帝无奈,终是拔出宝剑,一步步走下高阶,双手颤抖地扶住长剑,将剑尖抵上父亲的胸膛。
父亲惨笑,哭着对先帝说,臣无能,只恨西风不庇寒蝉,而后,他主动迎向先帝,让宝剑穿透前胸。”
说到这里,习凛哽咽垂眸。
那一晚,他吓得要死,仓惶逃向大明宫外。
夜色下,禁卫军举着寒光凛凛的长刀,要杀他灭口,若非二殿下将他拖进狗洞,拽进冷宫,他必死无疑。
习凛的话说完许久,暗七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卿流景再次晃起流光七折扇:“还不信?”
“……”
不。
入内卫营不久,他没花多大气力就查明习家被灭族的真相,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无数次回想起调查的过程,顺利地就好像所有的东西早早地摆在那里,就等着被他发现。
可短暂地怀疑过,如果不是先帝灭杀了习家,那又能是谁
?
“你知道答案。”
暗七猛地抬头,昏暗的烛火下,那明明脆弱能被一根柳条轻易杀死的卿流景,目光竟恐怖如十殿阎罗。
习凛冷言:“暗七,你早该死了,如果不是父亲救你,习家教你,你活不到今天,可惜,你空有一身的杀人本事,却是连该杀的人是谁都弄不清楚。
父亲从不畏死,只恨西风不庇寒蝉,你本该是一股不灭的西风,替死不瞑目的父亲再护寒蝉。
可你,却数次杀得寒蝉将死,若父亲泉下有知,见你如此,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救下了你!”
“我——”
悲愤和悔意在暗七内里横冲直撞,撞得他喷出一口浓血。
“是我愚蠢,是我该死!”说罢,暗七朝着卿流景连叩九首,待磕完头,他抡起手掌,竟是要自裁。
卿流景抬眸:“习凛!”
习凛抬手,扣住暗七手腕:“暗七,习家灭族之仇未报,你怎敢现在就死?!”
暗七伏首在地,终是泪流满面。
“二殿下,奴该怎么做,才能将功抵过?”
“端午宫宴在即,本殿要皇帝的雪上一支嵩在那一日毒发。”
暗七走后,习凛伏首在地。
“谢殿下不杀他。”
“崔郁离到明州了吗?”
“回殿下,到了。”
“那你也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