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礼回到府里,家中灯火已稀薄,待进了正院,除却院门下挂着一盏纸色发黄的孤灯,院里一片漆黑。
“明日把这灯换了。”
“是。”
而后,他提着相思望,走上回廊,守夜的婢子被脚步声惊醒,披着外衫,匆匆奔出来一探究竟。
“三,三殿下,香娘已睡下了。”
“那便喊醒她,就说本殿想和她共饮。”
婢子暗吞口水,再道:“三殿下,香娘有孕,不宜饮酒。”
卿云礼不说话,挑眉看婢子,婢子被看得只觉得心似掉入一汪冰泉,她再也挨不住,转身冲进卧房,推醒崔元香。
“香娘,三殿下来了。”
崔元香本能地转头,窗外,夜色如墨。
“扶我起来。”
她被搀出里间,发上沾着些许雪花的卿云礼已经盘上坐榻。
几案上放着两杯酒,一杯在此端,一杯在彼端。
“下雪了?”
“恩。”
卿云礼笑着转过头,一如这些年,每回七风居出了新品,他迫不及待打回来邀她一起畅饮般地切切。
“香娘,过来坐。”
“好。”
崔元香费力地盘上坐榻,这其间,卿云礼一直看着她,目光极尽温柔。
陵阳人尽知,卿云礼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他对上不谄媚,对下没脾气,对妻更是一心一意。
多少小娘子都说,要嫁当嫁卿云礼。
世人都觉她是天下最幸运的小娘子,她也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小娘子。
崔元香垂眸,目光落在杯中酒。
“新酒
?”
“恩,此酒名相思望,七风居的小二说,若是有情人能同饮一壶相思望,定能一生不离,相守白头。”
酒香淡淡,似有桃花香。
“尝尝?”
“恩。”
崔元香端起酒盏,抿了半口。
“如何?”
酒极香,却也极冷,划入喉咙,犹如吞冰饮雪。
她放下酒杯,半抬着下巴,语色听似淡漠却又藏着颤抖:“殿下,您此时来寻我,定是有急事吧?”
卿云礼不言,目光久久地看着崔元香。
香娘是崔家嫡长女,自小熟读《女戒》,知书达理,略通诗词歌赋,还擅长骑猎,乃是男子梦寐以求的妻。
他也的确很喜欢她。
尤记得新婚时,他说此生唯她尔,她虽又惊又喜,却竭力自持,劝他不必如此,说自己不是善妒的人。
可惜,这话他记得,她却忘了。
“看来香娘不喜欢相思望,无妨,本殿也觉此酒寻常。”
卿云礼放下杯盏,伸手推开坐榻一侧的窗扉,举目远望,他的眸色,比之将才她喝下去的酒,更冷。
崔元香顺着卿云礼的目光,一同望去,大雪纷飞中,有人端着一盏冒着白烟的汤药,疾步而来。
不久,那奴婢走进门,将汤药放上几案。
“先前妧娘来看你,本殿因为公务繁忙,事后忘了问,你怕是因此和本殿置气,竟也一句不提。”
说着,卿云礼伸手,将汤药推到她手边:“不提便不提,生气也由着你,可你不该因为生气而不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