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若他实话实说,不止他自己难逃一死,那些去过三皇子府的医正都会死。
葛潘垂眸,咬着牙,对清妧低言:“县主,您这又是何必呢?!”
是啊,她这又是何必?
她全可以不管,只她不管,世间还有谁在乎崔元香的死活?
“县主,既您不肯听劝,那就怨不得老朽。”
说罢,葛潘仰面,朗声答:“陛下,这的确是一张落子方,且药效凶猛,稍有不慎,祸及母体。”
皇帝不再犹豫:“安清妧谋害皇子妃,罪同犯上作乱,夺其县主封号,即刻押入死牢,于三日后,斩首示众!
李秦,把人拖下去——”
“是。”
清妧被拖出皇城时,三更天已尽。
青石砖上铺成的薄雪,被冻成霜,她要竭力稳住身子,才不至于叫蛮横的禁卫军拽得东倒西歪。
他们用一根粗粝的绳索捆住清妧手腕,然后把她拴在马上,骑马飞驰进夜色。
清妧最初还能跟着跑,跑出半里地,她挨不住,一个趔趄,摔进雪地。
见此,禁卫军哈哈大笑,抽着马鞭,跑得更快:“驾——驾——”
不久,他们转入十
字街,拐进西宁坊,又纵穿西宁坊,奔上前往冷山的荒僻山路。
一个禁卫军扭头,乐呵呵地问李秦:“将军,安小娘子貌美如花,就这么赴黄泉,岂不是太可惜?”
“你想怎样?”
“天寒地冻,不如让她尝尝人间极乐,也算不枉此生?”
旁些个禁卫军一听,顿时也乐了。
“李将军,卑职们附议。”
李秦勒住马绳。
三殿下有命,安清妧必须死,若由着这几个禁卫军动手,倒是省得他另寻机会动手,便回头有人追究,也算不到他头上。
“安妧娘是贵女,哪里由得你们放肆?!”说罢,李秦摸上小腹,“本将忽然觉得肚子疼,你们看好安妧娘,本将去前头解个手。”
禁卫军立刻咧开嘴:“将军慢慢来,卑职等定然看好人。”
李秦颔首,随即调转马头,跑进一侧密林。
待他没了影,禁卫军急不可耐地大喊:“哥几个,还不下马?!”
“下,哈哈——”
狂肆的笑声将起,破空刺出数百支利箭,箭之狠,不是顷刻间射穿禁卫军的头颅,便是扎穿他们的五脏六腑。
转瞬即逝的功夫,数十禁卫军皆被万箭穿心,死前甚至连一句惨叫都来不及发生,就直挺挺地栽进雪地。
清妧微微昂起头,听见密林一侧传来一声耳熟的低咳,须臾,她看见星回掌着伞,若谷扶着的卿流景急急朝她走来。
到了身前,卿流景弯下腰,竭力掩下痛彻心扉的心疼,
一边抱起清妧,一边轻言:“阿妧,我来晚了。”
抱着她的手温热如暖玉,可清妧的心却如这漫天飞雪一样,冷到冰点。
“卿芳君,我要去苦白。”
卿流景略顿:“待你养好了伤,我送你去。”
“我现在就——”
“先养伤。”
清妧撇开脸。
她了解卿流景,他这会儿不肯送她,便她再纠缠,也是枉然。
不久,李秦去而复返,然,冰天雪地里,只余下数十具被扎成刺猬的禁卫军尸身,安清妧不见踪影。
他神色大骇,拉起马缰绳便要冲回皇城,将此事禀告三殿下,可他才拉住马绳,凌空射来两支利箭。
一支射在马蹄前一寸,一支擦过他的左肩。
李秦顾不上被割破的肩膀,拉起马绳,朝皇城相反的方向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