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站在一个极高的地方,俯瞰着极美的风景,忽然,脚下一空,他陡然往下坠。
“呜——”
新帝惊醒。
身侧,王忠拢着袖子,眼神迷离,高阶下,那几个早到的朝臣耷拉着脑袋,似是也打起了瞌睡。
见此,新帝生出怒意:“什么时辰了?!”
王忠骤醒:“回陛下,卯时了。”
卯时?!
朝事五更天始,卯时终,这个点了,该来上朝的臣子去了哪里?!
“百官呢?”
王忠急躬身:“老奴不知。”
“那就去弄明白!”
“是。”
王忠撩起下裳,奔下高阶,那几个耷拉脑袋的臣子被慌乱的脚步声吓住,稍作犹豫,拱手道:
“陛下,臣等和王总管一道出去看看。”
须臾,偌大的大明宫,只剩下帝座上的新帝。
“该死!”
新帝发出一声咒骂,骂声之大,竟在空荡荡的宫殿形成回响,回响冲进新帝耳朵,叫他再也挨不住寂寥,起身走下高阶。
大明宫外,白雪漫天。
新帝立在长阶的最高处,举目远眺,那漫天飞雪中,一行人抬着一张奢华的辇轿,缓缓走向大明宫。
辇轿之后,跟着数十朝臣。
一侧,王忠在冰雪中狂奔到他身侧:“陛——陛下,百官来了——”
新帝抬袖,反手给了王忠一个大嘴巴子:“朕眼睛不瞎,自己看见了!”
“……”
前日在殿上,他说见逍遥王如见他,朝臣果然听话,见逍遥王真如见帝亲临,然,他们是不是忘了,他才是溱帝!
须臾,辇轿被抬到高阶下,卿流景坐于轿中,拢袖轻咳:“陛下恕罪,今日微臣身子不适,来晚了片刻。”
谎言!
新帝知道,却无能为力,他不仅不敢表露怒意,还得笑着勾着嘴角,露出十二万分的关切:“二兄可有大碍?”
“劳陛下忧心,臣并无大碍。”
真可惜。
新帝心里叹道,面上说:“殿中暖和,二兄快些进来吧。”
“好。”
不久,皇帝坐于龙椅,逍遥王居帝左侧,朝臣分列于两侧,王忠立于高阶一角:“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臣垂首,无人说话。
新帝指尖又紧:“众卿无事启奏吗?”
“……”
殿上一片静默,好似天下太平。
然,天下怎可能太平?!
皇帝抬手,重拍几案:“父皇的丧礼该怎么办?鸿胪寺的韩夷公主该怎么处置?冷山天牢里那些勾结北夷的将臣是罚是放?
还有被安行洲抓回朝的萧大皇子又该如何安置?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该立刻拿来商议的大事!”
朝臣不言,眼神扫向逍遥王。
于是,新帝亦瞥卿流景。
只见他半垂着眼,面色苍白,双唇无血色,手心捧着一个暖炉,显得有些昏昏沉沉,彷佛真是病了。
“二兄,你说呢?”
卿流景轻挑眉角,张嘴欲答,话未出口,先吐出一阵沙哑的咳嗽:“咳咳咳……”
咳嗽不重,但因大殿极静,便显得咳嗽声很重,且重中夹着一种人即将归去的深沉无力,新帝、朝臣的神色纷纷变了。
片刻,新帝急吼:“来人,宣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