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幼小的她被问得一团混乱,她哪里知道有谁?
她的沉默让卿流景露出了自嘲,然后,他闭上眼睛,把双手交叠在胸口,一副准备好去死的模样。
她被这样的他吓到了,于是慌忙大喊:“我希望你活下去!就算天下所有人都盼着你死,但我一定不会!”
卿流景复又睁开眼,那双被绝望浸染的无神双目骤然间爆发出比漫天火树银花更璀璨的星光:
“真得吗?”
“是。”清妧勾唇,学着大人的模样,朝天空竖起三根手指,“我,安清妧,对天发誓,一辈子盼着你长命百岁。”
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嘭”,清妧骤然回神,她看见屏风后的人影跌落卧榻,若谷要去扶他,却被他挥开。
“阿妧……”
清妧冲了进去。
“二殿下,我是不是说过,身子不好的人就该乖一点,没事别折腾自己,免得牵累旁人担心。”
卿流景仰面,声色颤抖地问:“谁会担心?”
“星回,若谷,你的恨西风暗卫,忠于你的崔离郎、范四郎、谢扶光,还有……你的未婚妻。我。”
卿流景转笑,眼里星光流转,一如当初在景春河的渔家,她对盼他长命百岁时一样的璀璨如花。
“还不起来吗?”
“起不来……”
清妧暗叹,招呼星回和若谷把人扶上去,其间,卿流景一直紧紧地拽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松手。”
“不松。”
清妧正要皱眉,却听卿流景可怜巴巴地咕哝:“我怕放开了,阿妧就再也不肯留在我的身边了。”
“谁说的?”
“阿妧没说,但我能感觉到。”说着,卿流景仰面,“阿妧怪我拿岳父冒险,怪到不想嫁给我了,对吗?”
“没有。”
“骗人!”
眼见卿流景说出孩子气的话,清妧不由地失笑:“我是怪你,但没有怪到不想嫁给你,最多就是晚两年嫁。”
“真得?”卿流景勾唇,又露出笑意,但笑着笑着,他又落寞地低吟,“若真晚上两年,也不知我能不能活到那时?”
“卿芳君!”清妧暴怒,“如果你活不过两年,那不如就此撒手,免得祸害我做半辈子的寡妇!”
“我——”
卿流景低眉,目光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他知道阿妧是对的,如果他活不久,他就该松开她的手,让她另觅良人,一生安乐,可他舍不得。
她是他这场比地狱更暗沉,更悲哀的人生里,唯一的一点光亮,是他堕入地狱之前无法如何都想尝到的一口甜蜜。
“阿妧,对不起,我不能,不管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放开你这一件事,我做不到。”
“你不松开,我怎么把脉?”
“啊?”
清妧浅笑:“卿芳君,你听好了,从我决意嫁给你的那一刻起,便做好了你我夫妻同生共死的准备。
佛说,自绝于天地的人哪怕去了地狱,也会堕入十八层地狱,所以,为了我,请你务必保重性命,毕竟,我不想为了寻你,去十八层地狱。”
卿流景怔忪,随即松开了手,清妧顺势抽出手,搭上他的手腕。
眼前的人,曾将她挚爱的亲人置于棋盘,未来也许还会如此,她知道,但依旧决定和他一起,走向更遥远的未来。
也许是因为,她比她以为地,更加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