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妃眉眼一沉,丢开书册,转头瞪清妧:“郡主很得意?”
“谈不上。”
清妧抬步,径自盘上坐榻。
离得近了,她看见被惠贵妃捧在手里的那册书,正是前朝末年最富盛名的女才子所著的一本词话,《寂梧小集》。
过去,她觉得女子多读诗词不是坏事,但遇上惠贵妃,她方才发现,女子若只读诗词,远远不够。
廊下,南宫文轩拎着两个烧得正旺的火炉走上高阶:“卢嬷嬷,劳烦你把炉子提进去,若郡主还觉得冷,我让人再去备两个。”
“好。”
未几,火炉被提进殿,寒凉的寝殿瞬间转暖。
清妧淡言:“告诉南宫文轩,天气冷了,往年各宫是什么用度,如今还是什么用度,莫要苛待谁。”
“是。”
惠贵妃闻言,脸上的讥诮越盛:“皇权鹿死谁手,为未可知,安乐郡主这后宫之主的姿态是不是摆早了?”
“早不早,娘娘不知道吗?”
“……”
惠贵妃手一紧,差点撕碎手里的诗集。
她少年时,有幸在安家识得心上人。
心上人风采卓绝,令她一见倾心,顾嘉娘明知她心意,却直到她被选入宫,都不曾告诉她,她的心上人,是溱帝。
于是,她落得和心上人情深缘浅的下场。
后来,顾时娘暗害顾嘉娘,她心里有数,却作壁上观,因为她恨极顾嘉娘,亦恨顾嘉娘生下的安清妧!
回廊下,南宫文轩轻言:“郡主,末将备了热茶。”
“送进来。”
卢嬷嬷提着茶壶,替清妧和惠贵妃各倒下一盏热茶,茶香溢出时,惠贵妃立刻闻出,茶为雪芽玉露。
“安乐郡主,即便那位逍遥王来日能登基为帝,哪怕他真封你为后,可人生漫漫,深宫多美人,逍遥王对你的荣宠又能延续到几何?
终有一天,你会和深宫中的每一个美人一般,被皇帝厌弃,打入冷宫,然后在绝望的孤寂中,悲戚而死。”
“至少,小女曾和心上人有过一时欢愉。”
这话,气得惠贵妃又一次绞紧诗集。
清妧缓缓勾起嘴角:“还有,就算小女将来会被打入冷宫,娘娘也瞧不见,倒是小女,能亲眼看着娘娘惨死。”
“安清妧——”惠贵妃厉吼,把诗册甩在几案,她身上昔日叫人盛赞的典雅尽数扭曲成尖锐,“你莫要欺人太甚!”
卢嬷嬷听见动静,急忙奔进殿。
“郡主,没事吧?”
清妧摇摇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惠贵妃:“贵妃娘娘,小女笃定,不止您会死得很惨,整个方家都会死得很惨!”
“呵呵呵……”惠贵妃仰天长笑,“安乐郡主,这话逍遥王说过,且比你说得狠绝一百倍,可惜,没能吓住本宫。”
说着,惠贵妃复又捧起诗册,神色从容:“人活一世,必有一死,差别只在活的时候活得如何?
本宫和方家不似陵阳城的诸多贵家,出生便有滔天富贵,本宫和方家有得这些富贵,全是本宫拼尽全力谋来的。
既是谋来的东西,过去能谋得,来日也会失去,此为天地常理,本宫还不至于敢违逆天理而行。”
“所以娘娘不在乎方家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