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老去,有儿孙绕膝,可她们不是。
她们大概会死在宫中,被一席破席卷住,丢去乱葬岗,如果有幸,能熬到离宫,多也无家可归。
可郡主说,以后回春堂是她们的家,即便来日离宫,她们无路可去,亦有一方遮风避雨的去处。
医女们终是泪目:“谢……谢郡主。”
“你们忙吧。”
“是!”
她们定要把来日的家布置地妥妥贴贴!
清妧出门时,阴云覆满陵阳城的天空,细雨横斜下,街上的百姓一边抬手挡雨,一边慌忙归家。
看着眼前的纷乱景象,清妧脑中闪过地是崔香娘临死前那句来世不愿为女的凄绝,是惠贵妃立于公堂之上的万般无奈,是贤妃跪于大明宫的枯木死灰。
她们都说,世道荒凉,不肯给女子活路。
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信这话,因为,路,是靠人走出来的!
旁人没有走出来,那就由她来走,她不信,有生之年,她不能为天下的女子,走出一条路,哪怕,是条逼仄小路!
卢嬷嬷瞥着越渐转大的雨,轻声问:“郡主,先归家吧?”
“恩。”
这场雨,比她预想中地来得猛烈和迅疾,短短百丈路,小雨变瓢泼大雨,快到门前,她的衣裳湿了半边。
刚要进门,影壁后骤然窜出一个人,这人正要躬身行礼,习罡凌空跃下,提刀横上来人的脖颈。
范修谨急喊:“是我,是我——”
习罡蹙眉:“范大人,您来便来,为何要鬼鬼祟祟的?”
他哪里鬼祟了?
不过是到了安宅,听闻郡主不在,准备去回春堂寻人,才绕过影壁,他又听见动静,绕了回来而已。
范修谨暗瞪习罡,心道他这会儿没空和他计较,待过两日,他再寻他好好掰扯。
“下官见过郡主。”
“找我?”
“是。”
“那就进门说吧。”
“欸——”
不等范修谨回答,清妧已一溜烟地冲过垂花门,见此,范修谨只得提着袖子,慌慌张张追上去。
未几,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抄手回廊。
“郡主,您等等下官。”
奈何范修谨喊得越急切,清妧走得越快,一转眼的工夫,清妧就没了人影,徒留范修谨在后头嗷嗷惨叫。
“范大人留步,郡主在更衣。”
“……”
过了一刻钟,范修谨再次提袖上前:“澜娘子,不知郡主好了没?”
“范大人很着急吗?”
他可不就是挺着急吗?
又过了一刻钟,卢嬷嬷才慢悠悠地走到廊下:“郡主请范大人去花厅候着。”
“好。”
范修谨进了花厅,喝了两盏茶,吃了三块点心,才等到清妧现身。
“郡——”
“范大人怎么来了?”
是他想来吗?!
“郡主,您和陛下置气,陛下心里难受,便可劲地折腾朝臣,可怜大人们一把年纪,这会儿还跪在大雨中。”
清妧勾唇,似笑非笑地反问:“范大人这是在怨本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