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了自己卧房,独坐于卧榻上,燃了灯,却没有半分睡意,用手指拨弄着那一簇火苗。
阿麦却陡然扣门,低声禀报“太子殿下到了。”
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云逸见他乌发披散着,衣裳也穿得随意,身上还沾染着沐浴后的水汽。他身形高大颀长,双腿修长有力,身形一看便是多年习武之人,让不良于行的沈云逸很是艳羡。
他笑道“之前李文给你府上送来了一大堆美妾,如今你怎还是形单影只,大晚上一人独眠,也没个女人暖被窝。”
那李文见三皇子如此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以为他好美色,便大手一挥,投其所好。
沈长离在他对面坐下,冷淡道“不合心意罢了。”
沈云逸好笑“你见都没见,也没碰过一个,怎知不合心意”
除去江婉,他也另有三个侍妾,在皇室男子里头其实也不算多。只有沈桓玉,妻没娶上不说,行宫里还是这般冷冷清清。
沈长离不言语。
庆帝诏书如今已公布,传位于东宫太子沈云逸。这段时间他接管朝政,忙得脚不沾地,好在有沈桓玉在,他性情冷酷机敏,倒是正好中和了他的优柔寡断,而且身手极好,是一流的刺客。
如今沈成钧已班师西北,朝中梁王残党也已经基本清除,算是大势已定。
他预备等自己登基后,择个时日,再给他们再赐婚,要白家将那小姑娘送给沈桓玉。
沈云逸开口“你预备什么时候去青州”
“后日。”
沈云逸问“离开前,你要不要最后再见一次龙姬”
沈长离道“不用。”
对青姬而言,生下他,不过是图谋一件好用的工具罢了。
她被困于宫中,需诞下新的血脉脱困,去为全族复仇。
母子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或许因为本来就是冷血动物,互相也都懒得遮掩客气了。
沈云逸瞧了他很久,“阿玉,你如今真的畅快吗”
沈长离唇微微一掀“皇兄,你的问题太过天真。”
他畅不畅快,心里是如何想的有什么意义
他浅色的眼眸凝向沈云逸“我有我需要完成的事情。”
沈云逸有帝王之材,比心胸狭窄,做惯了阴私勾当却无多少才干的梁王适合接任这个位置。
半晌,沈云逸方才叹道“其实这江山,本应是你的。”
沈桓玉自小灵透,庆帝给他请了最好的老师,一切都是按照太子规格来培养的。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无一不是一点就通。
先帝宠爱三皇子,沈云逸又有天生的足疾,这么些年,他这太子之位也是坐得飘摇。
先皇后十年前因病去世,沈云逸也是在她过世后,方才从母后以前的贴身嬷嬷嘴里知道,她曾对幼年的沈桓玉下过剧毒,想过种种办法要除去他,可惜因为他特异的体质,一直都未成功过。
也是这些事情之后,有游方道人正巧来了皇宫,见到他,便说三皇子天生仙骨,有仙缘。于是,年幼的沈桓玉便被不远万里送去了青岚宗。
得知此事后,沈云逸很是愧疚,但是沈桓玉并不在意,未将这仇恨牵扯到他身上,甚至从未提起过此事。
他性子冷酷理智,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心狠。
晨光初现,山河巍峨。
庆帝停止了最后一次呼吸,皇太子沈云逸即位。
时代的画卷向前翻了一页。
上京城百废待兴,在经历了庆帝晚年朝政的动荡后,终于迎来了一个仁爱勤勉的新帝王。
沈长离回青州时,正是一个暮春的清晨。
春雨滴答呢喃,将男人清冷英俊的面容润湿在朦胧的雾气中,浓长的眉睫都湿润,他不打伞,也没施避水诀,就这样行于雨中。
他杀了梁王,将头颅送于西宁王,强迫他与梁王头颅同榻共寝了三晚,避免了三王夺嫡的局面。
反噬来得快且厉害。
银鳞已经从手腕覆盖到了男人紧实的小臂上,并且昔日纯净漂亮的银色里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色。
他没管这些,也懒得化回原身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反噬的业力对每个人作用都不同。
刚回到青岚宗,他谁也不见,便开始准备飞升。
人间朝政稳定之后,清珞峰上聚集的紫色龙气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的灵力也浓郁充沛,远超出了渡劫期应有的灵力,因为太满发泄不出来,时常让人有痛苦的滞胀感。
他轻易地引来了天地异象。
这一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感觉更为清晰。
云梯几乎已经成型,他甚至看到了那层阻隔他的障壁。
一道雄浑声音自云中滚滚而来。
“凡心未断,不舍尘缘。”
“你以龙身入道,较人身更难断舍欲念,亲手斩断尘缘之日,便是飞升之时。”
男人缓缓睁开了清冷狭长的眸子。
他细长的手指摩挲过锋利剑缘,陡然想到那日她哭得通红的眼。
大大的乌黑的眼,被一层清亮的水膜覆盖着。
她看他的眼神很专注,总是弥漫着浓浓的爱意与全然的依赖。
他不知以前自己看她的眼神是怎样的。
男人平静,眸底却一片冰凉,他没杀那女人,却也没有试着停下突破。
空中雷鸣阵阵,紫气更加集中。
剑分天地,一气万古。
听得那重声警告,他想继续想要强行突破,用剑意劈开障碍,直上仙界。
那声音浓重宏伟,似是从天空深处直接传来。
“沈桓玉,你屡次逆天而行。”
“身为化外之人,强行干涉人间朝政,更改因果。”
“业力迟早会回馈于你身。”
雷声终于结束时。
男人睁开了眼,神情平静,眉目清俊冰冷,他修长的手指间已满是银色的磷磷血迹,他却浑不在意,低眸缓缓拭剑,只是轻缓拭去了剑上浮尘。
几日后。
楚复远的心腹弟子上了葭月台传信“沈师兄,掌门说有要事相商,邀你去清珞峰水榭的密室。”
沈长离起身,掩去了眸底神色。
水榭的密室中,楚复远已早早到了。
见到沈长离,他沉吟了片刻,似对他到来也完全不意外。
楚复远道“长离,你可知,红月即将到来,妖祭之日也不远了。”
沈长离自是知道,不过,他并不关心。
楚复远瞧他模样,又说“你心底应是清楚的,挽挽自小便一直钦慕于你,希望可以嫁与你为妻。”
“以前因你身负婚约,我便没有与你提起过此事。”
上京一行,夏金玉私下与他说了,是沈长离将楚挽璃带出客栈,去往山中的,并且两人姿态很暧昧,一起去山中独处了好几日。
他很了解楚挽璃,这种情况下,沈长离要做点什么,他那傻女儿不可能拒绝。他作为父亲,自然也不能让此事如此不明不白。
沈长离不知他为何忽然又提起婚约。
莫非,这便是楚复远说的要事
对面的青年腰背笔挺,神情毫无变化,微垂的长睫甚至都没有动弹。
楚复远看他不为所动,终于缓缓道“我有一法,可以不走寻常飞升的路数,径直前往仙界。”
沈长离抬眸,平静看向他“什么路数。”
楚复远只说了三个字“不周山。”
不周山是人间与仙界的相连之处。
楚家直系血脉能使用特殊功法,在不周山打开去往仙界的通道。
沈长离天赋过人且修行刻苦,十余岁时便已经晋入了渡劫期,只差雷劫了。
楚复远有意重用他,想让他在青岚宗担任职务,却都被拒绝了。
他说过几年他便会离开宗门,也无意飞升,感念青岚宗这十余年的栽培。这么多年,他为青岚宗做的宗门贡献完全能抵上青岚宗的栽培了,因此,楚复远也不能说不允他离开。
那时楚复远固然失望,但是他知道沈长离身份,他若是想做回沈桓玉,回到俗世里,也无可厚非。
如今一切都变了,沈长离数次尝试飞升未果,楚复远约莫知道一些。
并非修为问题,沈长离的实力早够飞升了,如此看来,只可能是因为心境原因,被牵扯住了脚步。
他转修心法,抛弃记忆,斩断情丝,却依旧无法完全摆脱桎梏。
楚挽璃生母并非常人,血脉特异。因此,楚挽璃修炼天赋极佳,妖缘也一贯极好。
他从小一人带大了楚挽璃,如珠似宝看大。
沈长离性子沉稳负责,人品模样天赋都拔尖。
倘若两人成婚,他天人五衰后,身怀重宝的楚挽璃也不至于孤单一人,没有依靠。
他自小宠着女儿,虽然嘴上总嫌弃女儿不努力,但是想满足楚挽璃的一切心愿,要让她顺顺利利嫁给喜欢的男人。
楚复远道“挽挽一心
钦慕于你。你若是与她成婚,能护住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辈子待她好,便足矣。”
两人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再说更多。
挽挽体质特异,你与她双修,两人都可大有裨益。待你们成婚,你飞升后,带她去上界,也可以再通过不周山通道往返人间。”
如今妖祭即将到来,玄天结界随时可能告破,楚复远必须提前为楚挽璃谋划。这时,若是沈长离已经带楚挽璃去了仙界,便可以完美避开这一场灾祸。
仙界灵气浓郁,也更清净无为。
他成婚后在天界安心修炼,要再突破境界也未尝不可。
青年没立刻答复,琉璃一般的眸子清冷沉静。
楚复远道“这事儿不急,毕竟事关重大,你可以再考虑一番。”
他又道“我虽是如此之说,只是你们年轻人婚取,还是得看自己意愿。”
沈长离嗓音微凉,平缓道“多年青梅竹马情分,我会护着她。”
有了他这句话,楚复原便放心了。
楚复远含笑看着青年修长的背影,他知道,沈长离答应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如此一来,今年便可以办完婚事,他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沈长离走出水榭时,已是深夜时分,雪停了,天幕挂着稀疏星子。
灼霜问“主人,方才为何不直接拒绝”
他眉目沉静,陡然道“为何要拒绝。”
灼霜问“楚挽璃身上,不是一直有异状吗,你为何还要与她成婚”
沈长离冷淡道“如此不是正好。”
要探查楚挽璃身上的怪异之处,还有什么比当她夫君更快的方法
他刚于卧榻上坐下,正准备调息,一旁玉令便亮了起来,是霍彦的通讯。
霍彦先讲了讲金阳宗情况“厚土蜈屡次欲冲破封印,都被老头与我一起按下了。”
金阳宗宗主,人称荒刀金蛮,倒是确实有几分蛮劲。
“你若是能来下个剑阵,便更好了。”霍彦道,“金老头子一直念叨着再想见你,与你比划比划刀法。”
“没空。”
霍彦揶揄“行吧,我知沈公子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乐不思蜀了是吧。”
霍彦说“对了,她已经到了匹逻城。”
见到白茸,他倒是想起以前沈桓玉来匹逻时的一桩往事了,那会儿他婚期不远了,沈桓玉挑了不少此地的特产点心与漂亮宝石,都是带给他在上京的宝贝媳妇的,霍彦见怪不怪。
没想到,见成衣店人来人往,他也进门选了好些衣物竟都是女子衣物,做工都上乘,是店内价格最昂贵的几款。
各项尺寸他都清楚,绣娘很自然地问他是不是给家中妻子添置,他也脸不红心不跳,沉稳地说是。
霍彦调笑道“沈郎君,瞧起来倒衣冠齐楚,倒像个正经人。”
沈桓玉也不反驳,随他说。
那些衣物虽然漂亮,但是
在中原显然也穿不出门。无非是想等成婚了,小夫妻关上门,让人穿给他一个人看罢了。
这沈负雪,看着清冷沉稳寡欲,脑内倒是想法多多。
见沈长离没切断通讯,霍彦便抖擞了精神,继续道“她与那合欢宗的男修一起,下榻在一个客栈,同行还有个生得特别漂亮的猫妖少年。沈桓玉,模样比起你没差多少呢。”
如此看来,白茸确是把他之前的话听进去了,甚好。
霍彦摸着下巴道,说起来,合欢宗的男修,在床上,应该比较会伺候女人吧。”
比没经验的男人好用多了。
他声线清冷平稳“这便是你想与我说的事情”
霍彦道“怎么,说不得是不是污了清贵的负雪公子的耳朵。”
沈长离宛如没有听到他的阴阳怪气,平静道“想说,那你便再多说些。”
上京城那一晚后,他们这段纠葛不清的缘分已经彻底斩断了。
霍彦“”
他关了通讯,哆嗦了一下,觉得他是真疯了。
沈长离一直很平静,面上神情毫无波动。
送给那男人贴身帕子,两人寡廉鲜耻、旁若无人地当面调情。他甚至克制不住地想象起了那些不堪入目肮脏龌龊的画面。
他跏趺坐于卧榻上,腰封解了,发冠也卸了,乌发披散下来。宽阔的背脊与窄韧的腰缓缓紧绷。
心底燃起一股无名火,他知道这火毫无道理,且毫无立场,却越烧越烈,身上几乎满溢的灵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力无处发泄,更加汹涌。
尤其陡然感应到心鳞的变化后。
龙鳞上的血色蔓延开,连带着手臂上的鳞片,刺骨的疼痛里,却又夹杂着异样的的酥麻。
大半夜,与旁的男人宿在一处,却这般狎弄他。觉得不满足是吗他冷笑了一瞬。
今日不知为何,持续了很久。
他竟起了念,生平第一次,破天荒有些想化回原身。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划过一瞬,已被他按下去。
他是龙,并非其他低等妖兽,便是她不喜欢又如何。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喜欢,她若是现在在他面前,他瞳孔已经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他会让她此生都不敢再用脏手这样碰他一下。
楚挽璃连夜赶去了葭月台,今夜山上风雪格外大,好在这段时日,她被楚复远关着修炼,已经突破了结丹期,又裹着火鼠裘,还是顺利上了山。
最近竹石村的事情在青岚宗流传开,周围人都在夸她心地善良,从狐妖手中救人水火。
楚挽璃虽然有些莫名,但是她最喜欢被人赞誉夸奖,别人说多了,夏金玉更是舌灿莲花,说得她自己都有些信了,觉得是自己在竹石村降妖除魔,从狐妖手中救下了大家,没有记忆只是因为被狐妖蛊惑,模糊了记忆。
而且,还在那里与沈长离定情了。
如今,他也正式把婚退了。
楚挽璃多方打
探,方才惊讶地知道,原来过往与沈长离在凡间有过婚约的,竟真是白茸。
以前很多年里,沈长离不让她近身,不许她上葭月台,也不许她叫他哥哥,只允她叫沈师兄估摸着都是为了她,楚挽璃一想起,心里便酸。
好在白茸傻,竟真退了婚。
而且,他拔除了情丝,与她的过去都忘了,有时候,楚挽璃也觉得挺不错的,情丝拔除后无法复原,等于那些记忆都没有了,完全变成了陌生人,反而与她的记忆还完整留存着。
楚挽璃绕了院子一圈,瞧见沈长离平日住宿的屋子亮着一点灯芒。
楚挽璃抖了抖肩上与发上的雪,整理了一下发髻,便甜甜地招呼傀儡给她开门。
她得知沈长离回了青岚宗,哪里还坐得住,也懒得管晚上不晚上了。
“哥哥”她试着叫了一声。
“进来。”良久,才有回音。
他没起身,只在寝衣外披了一件淡竹雪青色的外裳,更显清贵从容。
男人乌发未冠,散落在宽阔的肩上,眉眼沉沉的,像是高山冰雪化开,沾湿了一点莫名的清润,腰封勒住了一把窄韧有力的腰,无论模样还是身材都无可挑剔。他很像烈酒,看似清洌平静似水,只有真正入口,方能品到平静下的凌厉攻伐。
楚挽璃瞧着他的模样,面容微红,眼神却没挪开,沈长离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衣冠整洁,少见这般打扮。
爹爹说了,很快,他就会是她的夫君了。
楚挽璃扫过周围,试探问道“哥哥,要不,你别住葭月台了,回清珞峰住好吗”
沈长离最厌恶别人干涉他。可是,楚挽璃心里实在是膈应。楚挽璃觉得,如今他们关系不一样了,她可以提一点要求。
沈长离几年前搬入葭月台的,白茸生辰就在十一月,这都是夏金玉打探到两人订婚时的庚帖后与她说的。
葭月不就是十一月吗,她天性敏感,越想越不对劲,虽说不能确定,她还是不愿住这,也不想让沈长离继续住这里了,总觉得此处像是他两人隔空的爱巢一般。她要将他身上关于白茸的所有残余痕迹都清除。
窗外风雪越发浓重,风声呼啸。
他垂眸,琥珀色的眼平静地看着她“你想让我搬去清珞峰哪处宅子。”他衣衫上沾染的迦南香木,混着年轻男人身上清爽炽热的味道扑面而来,迷得楚挽璃晕头转向,面颊通红。
他爱一个女人,便会明目张胆地偏爱,纵容到几乎予求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