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在于这样大规模的船队进入长江,很容易被来往于江上的船只发现,这会不会走漏消息,很难说。
只是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是有进无退,义无反顾了。
「有什么好的办法能最大限度避免被扬州方面的淮扬军觉察,以及南京方面发现?」
船队终于启航,各船都已经开始扬帆,冯紫英这才问道。
随着与西夷的交流,西夷船只的船桅和软帆设计原理也传入了这边,在登莱水师组建时冯紫英就鼓励他们大规模建造西式的克拉克船,现在的登莱水师实际上就是以克拉克战船为主,也吸纳了一些中式的福船作为运输水兵营士卒作用,在战船上水兵营采取是轮戌的方式值守,而剩下的士卒如果在大规模远征的过程中则主要以福船运输为首。
「没有太好的办法,从现在开始进入长江口,这一段江面虽然宽广,但是船来船往很多,水师可以将进长江口的船只挡在后边,但是从上游下来的商船却没有办法一一拦截下,当然他们是从上游下来的,看到我们船队时也是一晃而过,在南通州以下发现我们时也影响不大了,因为往下就是出海了,在三江营以上这一段就算是发现也没什么,因为来不及了,惟独三江营到南通州这一段,尤其是靖江和江阴这一段,如果真的是有心人发现了我们的动向产生怀疑,进而立即靠岸停船,向扬州发出警告,我们可能会遭遇扬州有准备的抵抗,」
沈有容还是说得比较客观,冯紫英也认可。
「也就是说,还是存在着这种风险,那就是陈继先觉察不对,立即准备迎战?」冯紫英沉吟着问道。
「有此可能,但是实事求是地说,可能性不大,或者说根据你介绍的情形,就算是陈继先意识到问题不对,但是要做出反应,恐怕都有些来不及了,淮扬镇现在应该是处于一种较为混乱的状态下,我估计即便是陈继先要立即整军备战,但是他未必能做得到,或者说有心无力难以达到他想要的那种效果。」
沈有容老而弥辣,对淮扬镇的状态判断十分精准到位。
江风掠过,水腥味儿时淡时浓,冯紫英默默点头。沈有容的判断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结合了对淮扬镇的现状和当下这种特殊时间节点下对淮扬镇各部的一个客观评价。
或者陈继先能得到预警消息,但是他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大军集结起来并迅速进入战争状态么?
在大家的心气以散,都盼着到苏州杭州去过下一阶段的富足闲适生活时,你突然说要整军备战,只怕这种反差太大更危险,弄不好还要让整个大军陷入更大的混乱,如果混杂在其中的龙禁尉密探能趁机鼓噪,很多人直接归顺招安的可能性都很大。
「到这种时候了,好像我们也没有什么选择了?」冯紫英很洒脱地摊摊手,「那就按照你说的,让水师派几艘船断后,防止有商船跑到我们前面去了,过了南通州,我们就要开始准备了,我的意思是让文诏的登莱镇从瓜州镇登陆,水师直接进运河直抵江都城下,沈有容一惊,「你不是说要让水师不入扬州,而是先去金陵么?」
「现在这种情形,我觉得我们还是要首保拿下扬州,解决掉陈继先的淮扬镇,南京那边,我觉得如果扬州顺利,那么水师还来得及,如果不顺的话,那么解决掉江北牛孙二部,再来打南京,也没什么。」冯紫英面色凝重地点头。
沈有容微微色变,捋须迟疑了一下才道:「冯大人,我以为还是要先拿下金陵,金陵几无驻军,些许卫军不值一提,只要我们水师进驻南京,王子腾便不敢堂而皇之地乘船南下了,迫使他们只能择地登陆,那我们就赢得了主动,解决了扬州之后,再马上赶来南京,我想也是来得
及的。」
冯紫英也有些纠结,「只凭水师一部,拿下南京有把握么?水兵营如果抽走,我有些担心啊。」
「那就留一营水兵,怀玉跟随大人,我带一营水兵去南京,我就不信南京那支可怜的江防水师和卫军还真的能挡得住我!「沈有容悍然道。
但南京虽说没有边镇,但是毕竟作为南都,卫军数量也有一万多人,一营水兵万一在登陆时就遭遇阻击,形成僵持拖下去,战局就很难说了,特别是在王子腾部什么时候南下还很难确定的情况下。
冯紫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在金陵还有一些人脉,金陵知府贾雨村算是我的旧识,我也遣人早早就联络了,就是不知道此人是否胆魄够足,若是他能出面振臂一呼,金陵卫军未必不能归我所用。」
沈有容眼睛一亮,「大人,这个时候金陵知府还是很管用的,南京六部日后究竟还能发挥多大作用现在都未可知,六部官员都是人心惶惶,也没几个人愿意听他们的,尤其是几个主事的都去了京师了,现在留守的都是些不中用的,那金陵知府如果出面,必定能发挥大作用。」
冯紫英苦笑,「我也知道,但是这家伙有些胆小,就看他敢不敢搏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