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魏逆又派遣差役到杭州,向臣的司房黄自新索取空印奏本,而且担心他泄露,把他处死。”
“臣后来阅邸报,才看到见参劾周起元的奏疏,是臣的名字。臣不觉魂魄惊飞,寝食俱废。”
“周起元等人之事,其实与臣无涉,恳请陛下圣断!”
这番辩解,听得朝堂上众臣议论纷纷,实在没想到七君子的案件,还有这番内情。
七君子之案的起因,是苏杭织造太监李实以“欺君蔑旨”的罪名,向皇帝控告周起元、周宗建、缪昌期、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周顺昌七人。也因为此,李实一直被认为是七君子之狱的元凶,帮凶是当时的应天巡抚毛一鹭。
但是按李实的说法,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是他的空印白疏被魏忠贤派人强夺,李永贞在上面书写,构陷了七君子的罪名。
这就推翻了众人以前的印象,让很多人将信将疑。
殿中群臣,大多是这件事的亲历者,提出很多疑问。许多人怀疑李实在胡说,想为自己脱罪。
不过李实提前得到锦衣卫告知,又有空印奏本为证。群臣无法否认这件事,自然没法把他的说法推翻。
再加上李实说的各种细节,也符合已知事实。
所以在回复了那些疑问后,群臣已倾向于李实和此案无关,刑部尚书苏茂相道:
“奏疏是空印白疏为实,字迹也确是李永贞的。”
“臣以为当让李永贞上殿,再次审问此人。”
朱由检点头应允,让人把刚刚定罪的李永贞,再次押送上来。
李永贞同样被锦衣卫打过招呼,再加上他已经被定了死罪,再多个罪名也不算什么。反而是如果不听锦衣卫的招呼,临死前还要受罪。所以他很光棍地承认了这件事,承认是魏忠贤给他的空印白疏,自己后来写上的。把李实、刘若愚两人,都从中摘了出来。
至此,空印的事情大白。李实、刘若愚两人,也从七君子案摘了出来。东林党追凶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滞。
他们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个场面,又提出李实曾参与建祠。但是建祠的事情称不上是逆案主犯,朱由检只是把李实定为第五等,罚没他的家产。
就这样,在定下几个首逆同谋的死罪后,终于有阉党从死罪脱身,没有继续问斩。
这让很多人感觉到,风向已经变化,接下来继续定死罪,没有那么容易。
不出他们所料,接下来的第三等附逆官员,被大理寺以交结近侍为名,定为死罪。朱由检看了之后,却说道:
“除了刘志选、梁梦环动摇中宫罪该万死之外,其余人的案情并未确定。”
“为防出现李实的事情,把没罪的人误杀了,朕以为这些人能不杀就不杀,暂时遣戍为先。”
这是他举行这次廷鞫的目的,想要把田尔耕、许显纯等定在第三等的人,定为流放海外。
这个处置,显然让东林党官员不满意,姚士慎道:
“虽然有些案情未明,但是审清楚的案件,应该按律处置。”
“薛贞和张体乾诬杀刘铎,应判死刑偿命。”
这是刘铎案的元凶,还有很多其他涉案的人。只杀这两个人已经轻判,实在无法再减。
而且,以命偿命,是朱由检之前确定第三等的方针,他这时候反悔,就是推翻以前定下的阉党处置方针,实在很不应该。
所以,把第三等的死刑降为遣戍这件事,无法在朝堂上通过。九卿、六科诸臣,大多不同意这件事。
朱由检也不想随便推翻以前的方针,不想被人说自己朝令夕改。所以他只能放下把第三等附逆罪行整体轻判的想法,把这些人一个一个审问,看看谁能减罪。
薛贞、张体乾这些证据确凿的,同样判了死罪。
但是对孙如冽因为在京城首先建生祠被定为第三等、潘汝祯这个首先建生祠的被定为第四等,他就无法认同了。
让群臣继续商议,看看该定什么罪。
因为建祠的事情牵连太多,群臣大多认同皇帝对建祠主犯的罚没财产处置。唯有首先建祠的人,被定为逆案主犯追究。
不过这两个逆案主犯,群臣大多也不愿定死罪。经过商议之后,他们大多认为孙如冽应该和潘汝祯定为第四等,降低一等罪名。
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这四个和崔呈秀一起名列五虎的官员,除了倪文焕因为涉嫌七君子案,仍旧被定为第三等外,其余三人都被定为第四等。
五虎尚且如此,五彪自然要定得更轻了。虽然有些东林党的官员坚持认为他们用酷刑杀人应该偿命,但是却还有许多官员认为他们是被魏忠贤隔绝内外蒙蔽。虽然犯下错误,却罪不至死。
锦衣卫对此出力极多,受他们影响的官员,大多是这个态度。
其余和阉党有关联的官员,在看到锦衣卫的态度后,担心反对的话可能会被锦衣卫把自己以前和阉党交往的事情揭露出来,所以他们也大多附和锦衣卫的态度,认为五彪应定为第四等。
尤其是朱由检取出魏忠贤的认罪文书,把很多罪名都让魏忠贤承担后。这些人更有了理由,认为应该以这份认罪文书结案,以免阉党的案子牵连太广,群臣心中不安。
在这个心态下,廷鞫的结果,最终如朱由检所愿,五彪被减为第四等,以交结近侍次等的罪名,定为减等充军。
对此很是满意,又为了安抚要求严惩的人,朱由检又下令道:
“这些第四等附逆官员对魏忠贤谋逆之事虽然不知,却到底参与逆案。”
“充军要流放海外卫所,以后遇赦不赦。”
“今后非有特旨,不得返回中原。”
这个处置,相比普通的充军流放,自然更重一等。在边疆充军还能活些年份,甚至有可能遇赦起复。
流放到海外不毛之地,在大部分人看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而且皇帝还明说了遇赦不赦、没有特旨就不能返回中原,更代表着这些人不可能起复,阉党不可能回来。
如此一来,这些人的政治生命,可以说已经完结。甚至受的苦头,比直接处死还多些。
这让很多人感到满意,不再继续纠缠。
对此情景,朱由检也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终于过去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东林党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非要杀这些人不可,导致阉党和东林党的纷争更加白热化,谁都无法后退。
好在现在朝堂上的东林党大多是温和派,和阉党仇怨深重的还没有来到京城。趁着这时候把案子定下来,不至于太过激烈。
如果杨涟、左光斗、黄尊素等人的亲人到来,以兄弟、妻子的名义,要求惩治那些害死他们的人,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所以,十二月二十三日,魏良卿、侯国兴等人伏诛后,朱由检当即下令,把田尔耕、许显纯等人遣戍,立刻送往海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