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衡面对他们的目光,却是老神在在。
来到江南一年多,他已经认识到不把情面撇一边,是不可能向士绅大户收税的。
那时朝廷的板子就会落在他的身上,一切由他承担。
所以他一直在想着,用什么办法破局,完成清丈田亩和大造黄册,以及所谓的分税制。
今日发生的事情虽然棘手,却让他看到了一个机会。因为救援申家这件事,说破天也是他占理。将来传出去后,申家在外人面前也不得不感谢他——
否则以后申家再发生这种事,就没有人来救援。免得好处没捞到,反而落下埋怨。
拿捏住这一点的曹文衡,内心非常镇定。甚至还揣测李玉和申家的关系,想办法讨好这个皇帝的近臣。
对他来说,去讨好内廷宦官是拉不下脸的,但是和李玉这位大师音乐相交,传出去却是一段佳话,甚至能说是在为重制礼乐做贡献。
而且苏州的繁华,也让音乐在此地极盛。昆曲在此发源,江南有名的戏班也多在这里。
曹文衡去做这种事,可谓非常便利。
这样想着自己的事情,曹文衡面上更加从容自在。
申用懋见曹文衡这个样子,顿时也明白对方不吃他这一套。甚至认识到皇帝已经铁了心要在江南征税,拿他们申家作筏子。
这就和当年海瑞在江南针对徐家是一样的,别看海瑞从江南巡抚上被赶走了,但是徐家后来,也并没有落到好。
只要朝廷决心坚定,他们这些士绅,就是砧板上的肉。想对抗朝廷的政策,那是自讨苦吃。
再想到海瑞被当今皇帝褒扬为紫阁功臣,甚至还成了苏松两府城隍,申用懋看曹文衡的目光又深了些,觉得这位巡抚可能是拿海瑞做榜样。
所以,他强压下心中怒气,在子侄的搀扶下坐稳,又向曹文衡道:
“抚台想学海刚峰,就不担心成了徐民式?”
“徐公谢世之后,他的儿子可是以不法事荡产倾家。”
“曹公就不为后人考虑?”
面对这样的威胁,曹文衡拱手向北道:
“当今陛下圣明,不劳申公忧心。”
“还有,忘了告诉申公一件事,陛下已经把徐公,列为紫阁贤臣了。”
“如今徐公已经是浦城县城隍,子嗣世袭爵士。”
“申公还是想想,如何把申阁老列入紫阁要紧。”
“否则学生进了紫阁,职位更高的老师却没进去,那可真是……”
摇了摇头,曹文衡没有继续说,但是申家的人却知道,这是**裸地讽刺。
申时行贵为首辅,都没能被列入紫阁贤臣。向他征税的学生徐民式却被列进去了,让提到当年那件事的人怎么想?
申用懋想到这里,又险些被气过去了。忍不住抹泪哀叹道:
“陛下,吾父当年也有定储之功啊,何以如此苛待?”
叹皇帝刻薄寡恩,对申家如此不公。
曹文衡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肃然说道:
“光庙成为皇储,是万历二十九年。”
“申阁老万历十九年就致仕了,何来定储之功?”
“若是早定储位,何来国本之争?”
“我劝申公认清形势,早点纳税做个表率。”
“否则本官就只能暂撤,请南京户部的部堂过来。”
作势起身要走,让申家去面对外面的生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