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花满庭誉为天才,被韦玄墨牢记于心的李辰安,此刻正在户部尚书府后院的书房里。李文厚坐在他的对面,看了他许久,说出了那四个字:“你不该来!”李辰安没有回答,他甚至这时候都没有抬眼看看李文厚。他在煮茶。他想的是如此相见不如不见。但来都来了,喝一杯茶就走吧。回到广陵城,去了蜀州,肯定是将父母妹妹一并带上的。从此之后,广陵李府也就不复存在了,与京都这两房也离得更远,恐怕当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窗外的蝉鸣阵阵。茶炉上的茶烟袅袅。茶炉的火已经熄灭。书房里依旧很热,但李辰安并没出汗,或许这就是心静自然凉。他斟了两杯茶,推了一杯过去,这才抬头看了看李文厚,“可我已经来了!”“来京都之前,父亲还是希望我能看看你和大伯。但我来京都的主要目的倒并不是这个,我主要是来看看钟离若水。”“说来也不怕你生气,在我看来,广陵李家与京都李家,能够和睦当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其实各过各的日子,彼此互不打扰,这样的岁月也算是静好。”“毕竟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活法。”“而今你高居户部尚书之位,家父依旧是广陵城竹下书院的一个小小院正,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官居高位的苦恼,但我知道广陵李家而今很是和睦。”“家父没啥理想,这挺好。他所喜欢的也就是每日一壶酒,母亲再给他弄两个佐酒的小菜,这便是他每天回家之后的幸福。”“这种幸福很简单,却很真实,至少他寝能安,食能香,这便够了。”李文厚听了李辰安的这席话之后沉默了许久。他徐徐站起,来到了窗前,听着这晴午时候的那些蝉鸣,过了片刻才转过身来。“看来你确实长大了。”“看来,你和曾经的那个你,也确实不一样了。”“听到你说这些,二伯心里很喜欢,甚至很羡慕你父亲而今的这种日子。”他走了过来,又坐在了李辰安的对面,脸上的神色依旧严肃,这在李辰安看来,恐怕这个二伯就不会笑。毕竟堂堂一户部尚书,还是严肃一些比较好。“你父亲留在广陵城,这是你爷爷的遗命!”李文厚看着李辰安此刻震惊的表情,又很是严肃的说道:“你爷爷是在昭化六年,也就是十七年前回的广陵城,那时我在濮州任知府一职。”“昭化六年冬,你爷爷将我和你大伯都叫回了广陵城,那个晚上你爷爷和我们三兄弟说了许多……他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其中,你父亲留在广陵城守着广陵李府,这便是那个晚上你爷爷定下来的。”“当时的你、你年纪尚幼,你爷爷很喜欢你,甚至那个晚上还抱着你。”“他还说了一句,他说……你这一生就在广陵渡过……去别的地方也可以,但万万不要去京都!”“我不知道你父亲为何让你来了京都,但你真不应该来,哪怕你和钟离若水真的两情相悦、哪怕未来的某一天你成了钟离府的姑爷……我听说皇上下旨让你参加后天晚上的中秋文会……”李文厚俯过了身子,脸上有些紧张。“姬泰能够把持朝政多年,其势力远不是大家眼见的这般简单!尤其是他身边还有一个谁也未能见过的智计过妖的奚帷!”“德亲王一直喜欢钟离若水,而你却在这中间横插了一杠子……和定国侯府联姻,这对于德亲王很重要!”“姬泰的心思满朝皆知,他就是要让德亲王入主东宫最终登上皇位。”“若是德亲王和定国侯府联姻,这事几乎就不会再有意外。可偏偏现在因为你的出现而导致了这个意外……所以,说你是姬泰或者德亲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毫不为过!”“而这,便是前些日子鱼龙会意图在花溪别院刺杀你的原因。”“当然,这是姬贵妃顺势而为,因为请鱼龙会杀你,想必你也知道这是钟离若水的母亲的意思……”“你大致不知道钟离若水母亲的娘家!”“她姓荣,荣姓,是曾经玉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姓!曾经在京都也是风光无两的存在,却在二十年前,因为卷入了辅国大将军、上车候卢战骁满门被灭一案而被皇上打压。”“荣怡音在嫁给钟离塑的时候是在昭化三年,卢战骁之事也是发生在昭化三年,她刚刚嫁入定国侯府!”“荣府受到此案牵涉之后,皇上曾经召见过钟离破,此事知道的人极少,二伯也是最近才从宫里的一个老太监的嘴里听到。”“皇上的意思是,让钟离塑休了荣怡音,毕竟荣府被定性为卢战骁的同党,定国侯府因为一个荣怡音和这件事有了牵扯不太妥当。”“可樊老夫人却没有那样做!”“她让钟离塑带着荣怡音回到了广陵城,一去便是二十年!”“而今皇上不理朝政,多在长乐宫,或许荣怡音认为是到了恢复荣府曾经辉煌的时候了,所以她将希望寄托在了钟离若水的身上,所想便是让钟离若水嫁给德亲王宁知行……”“宁知行若是真登基为帝,钟离若水就是未来宁国的皇后,荣怡音之念,可轻易实现,但你的存在,却令她的希望如泡沫一般的破灭!”李文厚将这些事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讲述了一番,目的是希望李辰安知道而今他所面临的局面。李辰安也很是认真的听着,这才知道这些事的背后原来还有这些狗血的故事。他以为也就是这样了。他当然不会因为荣怡音的这念想而放弃了钟离若水。至于那些敌人……确实个个都很强大,也确实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正面去刚的。所以,他需要时间。需要回广陵城,去蜀州,用两三年的时间培养起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些其实并不是最主要的!”李文厚端起了茶盏,茶水微烫,他吹了吹,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这话该不该对李辰安说,或者怎么说。他呷了一口茶,又看向了李辰安,终究还是没有将想要说的那句话说出来,而是说了另一件事:“中秋诗会,恐有血光之灾……你最好去见一个人!”“谁”“长孙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