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薄纸片,封瀚心底警铃大作,他接过纸条一看,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果真有他的签名,纸上是他那天被黄阿姨怼醒后痛定思痛写的反思和小目标。
或许是常年给文件签字的惯性使然,封瀚无论写什么东西,后面都会署名字和日期。
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这个习惯上。
“封先生。”虞盛川道,“出去聊聊?”
小辫子被人牢牢地抓在手里,封瀚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闭了闭眼跟着虞盛川走了出去。
还是那片熟悉的花架子,封瀚没有赏花的心情,捂得牢牢的小马甲突然被扒了,封瀚心虚又难受,尤其对面站着的还是他的假想敌,想说软话都说不出口。
虞盛川年过三十,但身材保养得宜,永远一身板正的西装,这次没穿外套,只一件浅蓝色衬衣,袖口挽起,闲适地抬头看月亮。
封瀚看他半晌,见他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忍不住了,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根递给他:“要么?”
这就是示弱了。
虞盛川接过来,封瀚自觉地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昏暗的花园里,两颗猩红的烟头在闪。
虞盛川声音带笑:“我还以为你会求我的。”
“有用吗?”封瀚道,“要是有用,我现在就求。”
虞盛川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如果有用呢,你准备怎么求?”
“你怎么爽我怎么来。”封瀚咬咬牙,“我叫你爸爸行了吧,我叫你爷爷,叫你活祖宗。”
虞盛川被呛得咳了下,他神色莫名看了封瀚半晌,道:“以前温绍和我说,你是个无礼的小辈,我信了。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是有礼貌的,等我再见了温绍,给你平反。”
“……”被占了便宜,封瀚咬牙切齿地咽下这口窝囊气。
又是片刻的沉默,虞盛川忽然开口问:“你不会真的觉得漾漾猜不到吧?”
封瀚的呼吸顿了瞬,喷出一口薄雾,抬头定定地看他:“什么意思?”
“一副破口罩,能遮得住什么?”虞盛川笑,“也不知道你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还是低估了一个女孩子那么多年的喜欢。”
封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没说出话。
虞盛川继续道:“再说了,你天天跟着她,像条鼻涕虫一样,她那么敏感的女孩子,就算不知道你是谁,还能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企图?”
封瀚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心脏一缩:“漾漾……是因为这个疏远我的吗?”
虞盛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有被认出来?”
封瀚怔怔地看着他,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把他砸懵了,其实虞盛川说的这些问题他都有想过,但不敢深思,害怕得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答案。
虞盛川言简意赅:“因为她懒得理你。”
封瀚听见他胸腔里的小心脏,啪的一声碎了。
“你也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事,你伤害过她,她抗拒你是理所应当的。”虞盛川很温和地给他解释,“但漾漾又是个很敏感很心软的人,你万里迢迢跑到瑞士来,做这做那像个扫地工一样,她又会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如果这层窗户纸真的被捅破了,漾漾知道你是封瀚了,她就会陷入两难。赶你走吧,又怕你可怜巴巴地求她,她看着难受,不赶你走吧,她看着你心烦,更难受。漾漾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很脆弱,她不想主动去戳破这层窗户纸,于是她选择了逃避你。懂了吗?”
封瀚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被虞盛川堵回去:“噢,我要解释一下,我刚才说赶你走漾漾会难受,你不要误会成她喜欢你。这么说吧,在她心里,你和一只流浪猫没有区别,漾漾的生性就是不希望有人因为她受到伤害,这是她情绪上的弱点,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流浪猫。每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在封瀚已经碎了的心上扎了又扎。
“所以我,”封瀚感到呼吸困难,“我让她为难了是吗?”
虞盛川点头:“是啊,其实你们最好的状态就是再也别见面,可你偏要来。”
封瀚心里堵得慌,齿间叼着的烟灭了,他颤着手想再点一根,火苗被风吹得漂移,他放弃。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封瀚嗓子发涩,“我想在她的身边,她爱不爱我没有关系,或者不看我一眼也没关系,我就是想守着她,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要不然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