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家做的规模比较大。”见师父对此持开放态度,华叔阳心安了一半,又有些不安道:“沿着运河往北,整个无锡、武进到镇江,七成以上的纺织工场,都向我家供货。”
“那你家可够有钱的啊。”赵昊倒吸口冷气。“这规模怕是比徐家也不差多少了吧?”
“那些工场不是我们家的。”华叔阳忙摆摆手道:“家父常说,‘天下利归天下人,不宜独占,分些与人,可远害全身。’”
赵昊点点头,不愧是华太师,老菜根谭了。
“所以从十几年前起,家父便主动将田地退给佃农,并烧毁了田契。只留了两万亩水田……”便听华叔阳接着道。
‘只留了……’赵昊咂咂嘴,不知是什么滋味。
以华叔阳对数字的敏感,相信如今两万亩,相对当年真的是很小很小了。
“这两万亩一半用以供给本族义庄,帮贫寒之家渡过难关,为学子提供全部学费。另一半供家里用粮,或日后不时之需。”便听华叔阳接着道:“后来又把其它产业也卖的卖,转的转,现在只留了不多的买卖,好让族里不读书的后生不要太闲。”
安排的明明白白啊。
想到太仓的二王也不遗余力捐资助学,扬州盐商甚至连过境的举子都不放过,赵昊便顿觉竞争激烈,狼多肉少啊。
必须要塑造强势品牌,才能抢到高质量的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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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生产的话,你们是怎么保证,人家会把货卖给你们的?”赵昊回过神来明知故问,纯粹为了印证猜测道。
“像我家这样的,江南至少还有八家。”华叔阳又爆料道:“这九家凑在一起,垄断了江南丝绸、棉布、茶叶、瓷器的销售,海商只能跟这九家做生意,不能跟其它家,否则就会遭到断供。所以整个江南的富户都要先把货卖给这九家,然后由他们转售给海商。”
“那光当中间商赚差价,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啊。”赵昊羡慕嫉妒恨道:“你家到底有多少钱。”
“也就一两千万两存银吧。”华叔阳有些不确定道:“不比师父多多少。”
“一两千万两……”赵昊气得直翻白眼,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这还不叫多多少?”
“我家攒多少代了?师父才起步一年呢。”华叔阳扭着屁股不敢躲闪。
“这还差不多。”赵昊满意的点点头,这话他爱听。
“师父,这件事真没错吗?”华叔阳有些迷茫的看着赵昊,又看看即将到跟前的故乡。
“当然有错了,而且大错特错!”赵昊方正色道:“在这个世界上,你得到的越多,就要承担的越多。只肯捞好处,却不肯承担责任的人,我们通常可以叫他‘蛀虫’。”
“蛀虫?”华叔阳神情一黯。“师父说的是,大明朝这条船已经千疮百孔。这些大家族……当然包括我家,居然想方设法的逃税,不是一群蛀虫是什么?”
“既然双方都有错,我们就要试着去纠正。”赵昊便沉声道:“我们要让大明真正放开海禁,而不是只开一条小缝。我们要让所有参与海上贸易的人,包括九大家在内,都承担起应尽的义务来。第一步,就先从交税做起!”
说着,他也把目光移向越来越近的码头,斩钉截铁的教育着弟子道:
“不管未来世道怎么变,我们的国家都不该变成弱肉强食的丛林。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一个可以长治久安的国家,一定要让强者无法逃避义务。让弱者免于饥饿,得到安全和尊重!”
“是,我明白了师父!”华叔阳重重点头,抹一把眼角的泪水道:“这样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徒儿愿陪师父,把错误的事情纠正过来。”
“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再说吧。”赵昊看一眼瘦弱的二弟子。华叔阳会试后病那一场,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能把数学搞好,就是最大的贡献了,它是科学之母啊。”
“是,师父。”华叔阳忙恭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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