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蓝一清、赖元爵那帮人为什么能搞那么大阵仗?就是因为加入他们的结寨互保后,官府不敢来骚扰,所以才会呼呼啦啦就扩大到方圆八百里。
这里头当然有十恶不赦的贼人了,可大部分都是不想交税的山民而已……
所以对这些人,他的态度不像殷正茂那么激烈。但对方已经举起反旗,不打是不可能了。可杀鸡儆猴还是犁庭扫穴,区别又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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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便对赵守正歉意笑道:“你继续。”
“是,海寇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赵守正便继续汇报起来。仅就潮州的基本情况和问题,就谈了将近一个小时。
林润听得很投入。明明大部分都是他知道的事情,他却依然感觉受益匪浅。通过赵守正的讲述,他明显觉得自己对潮州,甚至对整个广东的问题,都有了更清晰深入的认识。
最可贵的是,赵守正带着他跳出了一名明朝官员的局限性,站在历史和世界尺度来看问题。极大的拓宽了
他的视野和思路。
人最难正确评价的就是自己身处的时代,最难看清的就是自己身处时代的问题,最难做出正确判断的就是自己当下的决策。
因为你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一份子,置身这个时代滚滚洪流中,很难跳出自己的阶级出身、教育背景和个人情感,客观全面的看问题……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所以这些在后人眼里很简单的结论,却足以让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大脑,感到醍醐灌顶了。
沉思良久,林润站身起来,朝赵守正深深一揖,正色道:“今日终于明白,令公子的超凡之处是从何处而来了。以公之明见千里,足以为百官之师,请受学生一拜。”
林润终究还是跟赵昊聊得少了,他重伤之前两人几乎谈不上私交。等他伤好之后,两人关系升温,赵昊也不能逮着个复健病人谈天说地,所以林润才会感到如此震撼。
要是换了连《毛选》上的内容都了解过的海瑞,肯定不会如此大惊小怪。反而会嫌赵二爷讲得太含蓄……
“不敢不敢。”赵守正吓一跳,赶紧侧身避开,摆手连连道:“我这都是道听途说的野狐禅,当不得真。”
“赵公太谦虚了,还请上座。”林润却摇摇头,将自己的位子让给赵守正。
赵守正哪敢坐啊?忙称不敢。
可林润多轴啊?见他不答应,就径自换到赵守正下首的椅子坐下,弄得老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最后在林润的执意坚持下,赵守正才惴惴的坐回去,那叫个如坐针毡啊。
“赵公方才分析了潮州的五大痼疾——山贼、海寇、土客矛盾、宗族势力、贫富悬殊,以及它们引起的人口外流。请问赵公,这六大问题该如何解决,先后顺序如何?”
“有人说过,‘笨蛋,问题是经济啊。’”赵守正便沉声道:“下官也窃以为,潮州这五大痼疾也好,六大问题也罢,归根结底仍是经济问题。或者说,就是各方对土地人口水源等生产资源和劳动成果的争夺,所有的问题,都是由此引起的。”
“唔。”林润仔细记下赵守正说得每一个字。要不是他博闻强记,过耳不忘,肯定要掏小本本的了。
恐怖的是,记忆之外,他还有能力思考道:“看来破局之道,就在经济上。”
“不错,经济是最好的粘合剂,能迅速让散装的潮州成为一体。贸易能让成见很深的双方,不得不保持克制……随着经济发展,各方对贸易的依赖越来越大,翻脸的成本也越拉越高,最后只能耐着性子交流,最终就有可能实现和解。”赵守正接着道:
“当然,这只是描述最理想的状态,事情不可能这么一帆风顺,肯定会有波折、有倒退,但只要我们把各方引上道,他们就一定会沿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因为所有潮人的梦想,就是致富啊。”
ps今天又没了哈。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