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他快速向对桌陪坐的头号狗腿递个眼色,韩楫便心领神会,起身朝高拱笑道:“翰林院的后辈们都作了寿诗寿词,由弟子集成册,为老师贺寿。”
别看韩楫这样,他也是坐过馆的,正是在翰林院时与教习庶吉士的高拱,结下了深厚的师生之谊。
“哦,是吗?”高拱闻言笑道:“拿来瞅瞅。看看这届庶常馆中,是否有文采出众者?”
“可是没有寿序,无法呈给老师啊。”韩楫却愁眉苦脸道。
寿序是大明兴起的一种应用文体。这年代文人都喜欢卖弄才学,民间也以寿诗寿词为最贵重的寿礼。
一般各人作完诗词后便集结成册,送给寿星保存。成册是需要作序的,就是寿序了。寿序首当其冲、提纲挈领,渐渐反而比寿诗寿词本身还要重要了……
“这有何难?”高拱笑道:“这屋里最不缺的就是两榜进士,一肚子墨水之人。你看谁合适,就求他作序呗。”
“论地位、论才学,自然非张相公莫属了。”韩楫也笑道。
张居正见这师徒一唱一和,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不由心中大怒!暗骂这帮王八蛋欺人太甚!
以他的才华,作篇寿序自然手到擒来。可是这玩意儿不能随便写啊!
因为它就是一篇舔文。
舔的轻了,高胡子不舒服。舔的重了他自己犯恶心。
不谷怎么说也是官居一品的内阁次辅,私下里怎么舔上司都无所谓。可当着满堂公卿的面儿,怎么下的去口啊?而且还要落在笔墨上,这他喵的是公开处刑哇!
但他已经修炼到了‘圣人之怒,不在面上’的境界,还能保持微笑道:“拿来不谷拜读一下,构思构思。”
“多谢相公!”韩楫高兴的将那本手抄的诗集奉上。
这是昨晚他跟高拱商量好的,只要张居正来了,就让他写这篇寿序,试探下他的态度。张居正违心拍马也不要紧,因为他们事后会印个几千册售出,满朝文武都得乖乖掏钱买单。
到时候人手一本,翻开第一页就是张居正吹高阁老的彩虹屁,看他张太岳日后还怎么骑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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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后面的宴会,张居正就装模作样翻看着那本屁味熏天的诗集,脑袋却飞快转动,寻找应对之策。
正当他打算先借口眼疼看不清上面的字,准备回家和那万恶之源商量一下时,却听外头忽然响起了喝骂声,然后是喀嚓砰咚的打砸声!
“什么情况?!”高拱的脸瞬间黑了,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的寿宴上撒野?
“我去看看!”高才赶紧跑出去,就见来宾们也纷纷寻声向前院跑去。
“让一下,让我过去!”高才吆喝着,好容易分开看热闹的人群,来到前院当中。
当他看到院子里,堆得小山似的各式礼盒,被人砸得满地狼藉。无数古董字画、玉石珍玩碎了一地时,高才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了!
“这是谁干的?!”他陡然提高声调,满是怨毒的喝道:“想死啊是吧?!”
“是我干的,你要我的命吗?!”便听一个暴怒的声音,从礼物堆成的小山中发出。
然而府上的护卫们非但没粗暴的把那人拿下,还小心翼翼的搬开盒子,生怕伤到他一般。
就连高才也呆若木鸡,结结巴巴道:“大……大哥?”
“可不就是大老爷嘛。”便见一个正在搬箱子的人直起身来,正是去南方接人的邵芳。
“他,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又发病了?”高才脸上的怒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焦急和担心。
长兄如父,不是说着玩的。他们老爹死的早,高捷更是承担起了半个父亲责任,因此包括高拱在内,弟弟们都很敬重他。
“本来好好的。江南医院都说他老人家基本痊愈了,这一路上也有说有笑,进京上西长安街时都没异常。”邵芳也是一脸见鬼道:“结果一进了石场街,大老爷就忽然发怒,让人把他的大关刀抬来。然后舞着刀把外头的人都撵走,又提刀冲进来,对着堆得老高的礼物箱子碰碰砰砰乱砍一气,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给埋在底下了。”
“这样啊。”高才点点头松口气,朝一众看热闹的来宾拱拱手道:“我家大哥有脑疾,还请诸位海涵……”
来宾们刚要开口安慰,却见那个身材高大的老者,从礼盒堆里猛然冲了出来,一手挽着长须,一手提着大关刀,面红耳赤的咆哮道:“我没病,你们才有病!高拱呢,让他滚出来见我,他要是真打算当严嵩,老夫就替高家的列祖列宗一刀劈了他,为国除此一害!也省得将来让祖宗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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