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上空往下望,双方黑压压的人海在缓缓地互相奔赴。不过,最终没有拥抱在一起,双方在距离各自一里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如此近的距离,双方的面貌都能瞧着仔细。在后金军大阵当中。一杆巨大的织金龙纛下,杜度身披精美盔甲,披着白色红边的披风,威风凛凛骑在一匹神威骏马上。他在仔细观察着明军的阵型排列。发现明军以青牙军为前军,分成六排,面积宽广,却是单薄阵型的时候。杜度冷笑一声:“呵,我道袁崇焕和温越都是明军中深懂兵法之人,怎么大战时,如此轻敌,是看不起我镶白旗吗?”杜度看得非常清晰,明军的两翼和中军都没有问题,各有几千骑兵排成严整的阵型,还布置了大量的火炮。如果以两翼为目标,恐怕难以取得战果,是一件吃力不讨好之事。然而,在明军的前军处,是温越所部。温越那三千兵不报团取暖就罢了,反而展开阵型,排成六排,前三排还是火铳兵,后三排才是近战兵。这温越和袁崇焕是怎么想的?就算温越所部的火器再犀利,如此近距离下,那薄薄的三排火铳兵,挡得住自己的骑兵冲锋吗?再者,己方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前方不放着刀盾兵,放火铳兵,是嫌自己的火铳兵数量很多吗?怪不得杜度大感疑惑。别看他们大金一般夜晚作战是以骑射为主,但实际上步战也一点不弱。能被选入后金兵的,不管是辅兵还是战兵,弓箭手都是必须用的娴熟的,个人技艺方面也是不俗。像这次对战,在后金大军阵中,就有五六成的弓箭手。而这些弓箭手敌人远时,是用着弓箭,等敌人靠近时,也可以转用盾牌,腰刀等。另外像有些精锐的马甲、步甲,冲锋上阵的时候,手上用的是虎枪、长刀之类的长重兵器。这样的好处是,即便他们的骑士冲进敌人队伍中,因为阵型密集纠缠转不出去,也可以下马步战结阵,冲击明军军阵。一般而言,后金兵的肉搏能力是远远强于明军的。所以在后金兵下马步战的时候,很少有冲不破明军军阵的情况出现。在杜度看来,温越的青牙军虽然厉害,军士也是明军中少有的精悍。然而,温越的这般布置,不仅阵型摆的大开,火炮战车也不安置,让杜度直摇头,心中还起了一股无名怒火。这温越实在狂妄!也罢!那就来吧,就正面对决,击垮温越所部,冲击明军大阵!看其他旗看看,自己镶白旗的威势!或许今日之后,这山海关外,再也没有敢抵抗他们大金的明军了!“哈哈哈哈……”想到这里,杜度放声大笑,转头朝旁边的皇太极道:“八阿哥,要我看温越所部不过如此,摆成如此阵型,真是狂妄!“你且在这看着,等会我将如何将此部歼灭,用温越头颅洗刷我镶白旗的耻辱!”皇太极没有回应杜度的话,只是凝神注视着对面的温越所部,眼里露出思索的神情。而见皇太极没有回话。杜度略有些不满,冷哼了一声。随即杜度也不管皇太极了,直接喝令下去,准备战斗。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一股股的后金兵向前出阵,在阵前排列成密集的阵型。杜度打算以温越所部为突破口,自然要用专门的阵型去冲击。阵型最前方的是两千名弓箭手,由五百名箭术精湛的步甲兵和一千五百名辅兵组成。这些辅兵俱是精壮,是各牛录的壮丁,身上披着专门用来防御火器的棉甲。他们的战斗力虽然不如穿着镶铁棉甲的步甲,但是从小熟练弓箭和马匹,战斗力也非同小可,普通的明军军士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在两千弓箭手的后面,又是一千名身披重甲的后金兵,这些后金兵大多数都披着双层重甲,有的还披着三层重甲,是后金军中精锐的马甲。每个人都持着长枪或者虎枪大戟,等待前方的弓箭手兄弟射破温越所部后,他们就结阵冲锋。再后则是两千骑兵,这些骑兵一部分是用来防御明军左右两部的攻击,一部分是做杀手锏冲击明军军阵的,让明军军阵混乱的。这两千骑兵中,尤其是有股精锐凶悍的五百重骑。不但每个骑士都身披两层重甲,个个持着粗大的骑枪,而且在马匹上,也裹上了厚厚的镶铁棉甲。留在最后的,则是后金军中最精锐的白甲兵。约有四百个巴牙喇兵,穿着一色的明光重甲,手持着几十斤重的长刀长枪,脸上带着浓浓的戾气,精悍非凡。杜度一口气几乎押上了近六千人,可见他此战必胜的决心。而除了这六千人外,皇太极剩余的两千正白旗后金兵,拖在后方。一方面是看战场情况伺机而动,一方面也防止明军的左右双翼的骑兵,趁己方对战时,进行冲击。大凌河北方的旷野上,寒风呼啸,一场大战将要开展!温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五千多后金兵,缓缓靠近,他长呼了一口气。再看向周边的军士们,个个神情郑重,咬着牙关,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眼里露着坚定的眼神。温越大声道:“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与建虏激战多次,之前能胜过他们,此战也能必胜!”他的声音在肃静的战场上传出了很远,听到自家主将这么说,众人眼神更加坚定了。袁崇焕站在中军的元戎车上,看着肃静的战场,有的只是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后金军的阵型变换很明显,他们主攻方向,就是温越所部的前军,打算来个硬碰硬。可是,他们的骑兵攻击方向却透露的并不明显。袁崇焕和后金兵交战过多次,知道后金骑兵骑术精湛,非常难防,有可能攻击前军,也有可能从左右两翼突击。考虑到这点。袁崇焕下令让旗手挥动旗帜。层层的旗令传达下去,两翼的骑兵各是出动了不少骑兵游离开来,以此来保护大军前军。又见后金兵数量不少,已经展开阵型攻势。知道战机不可失,袁崇焕喝令道:“击鼓,传令温越所部前军出击,主动迎战!”“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似乎就是同时。雨点一般的擂鼓声,激昂响起。听到鼓声的瞬间,温越喝道:“继续前进!”顿时。站在原地,严阵以待的三千青牙军,又是列阵前行,如一排宽广的大墙朝对面的后金军扑过去。而对面的后金兵,同样不甘示弱。旌旗密密麻麻,士兵黑压压的,一层又是一层,威势极甚。“前进!”“前进!”双方军阵中不断响起一声声的喝令声音。在整齐的踏步中,双方的盔甲兵器逐渐在眼里放得更加大了,甚至连对方军士的脸上的凶悍,狰狞的表情,都是看得一清二楚。“停止前进!”突然,在离后金兵两百步左右的距离,温越喝止住前进的众人。在旗号和鼓声的变化当中,得到命令的青牙军,令行禁止,瞬间由动到近,停止了前进。“火铳手,检查火铳!”在列阵之前,青牙军的火铳手就已经装填好了各自的火药弹丸。此时,在各级军官层层命令下,三排一千五百人的火铳手,立即快速地取下火铳口的木塞子,再一次检查起火铳内填装好的火药弹丸。“报告,检查完毕!”“报告,检查完毕!”……一层层的报告声传到温越的耳朵里。温越点点头,继续下令:“全体都有,点燃火绳!”一片火折子点燃火绳的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前排准备,预备射击!”立时,青牙军最前方的一排近六百名的火铳手,纷纷将火铳双手托起,将黑漆漆的火铳口对准前方滚滚而来的后金兵。后金阵列还在缓缓推进。最前方的两千弓箭手为了发挥最大的威力,在杜度的指挥下,同样分成了四排。最前方的就是那五百穿着镶铁棉甲的步甲兵,持弓以待。而在弓箭手的后方,那一千重甲长枪兵,则是排列成了许多排,每一两百人为一排,手上拿着重量十足的大戟和长枪,样子凶狠无比,露着嗜血狰狞的表情。只待前方弓箭手射开明军军阵的缺口,就冲锋厮杀。逐渐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一般。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后金军还在前进,温越所部的军士人人披着铁甲,以后金弓箭的威力,至少要进百步之内才能造成有效伤害,进入五十步后,才能有致命伤害。一百步的时候。后金阵列前的二千名弓箭手,已经做好被对面明军射击的准备了。然而,对面的明军并没有射击,这让后金兵有些意外,也让杜度有些意外。在他们的印象当中,明军的火铳非常劣质,极容易炸膛。尤其是这种风雪呼啸寒风的天气,更是问题多多,极难点燃。而为了防止敌人靠近后,火铳还没有点燃,一般冬日作战的时候,只要敌人进入了射程,就会立即胡乱开火。杜度是听说过温越所部火铳的犀利。现在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明了,温越所部到底与其他明军有何不同之处。即便是己方到了百步内,他们还在耐心等候,没有一个军士擅自开火。这么近的距离,也可以看到该部军士神情坚定,动作整齐,不愧是训练有素,军纪森严。就凭这一点,足以称之为明军中少有的强军了。可是这又如何?杜度自信,即便眼前这股明军能够挡住他们大金的弓箭,也挡不住身后的一千重甲战兵!“继续前进!”杜度不屑地冷笑一声,让己方阵列继续前进。明军前军最前方,五百名青牙军火铳兵们,一边持着火铳远远瞄准对面逼近的后金兵,一边用余光注意着自己火铳的火门处不要被寒风刮灭。再几个眨眼的时间。远远的后金弓箭手们已经踏入了百步范围,到了九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是青牙军火铳的打击范围当中。也让青牙军们可以看得更清楚,在后金弓箭手脸上有着浓浓不屑和骄横的神情。眼见对面的有些弓箭手们,开始搭弓准备射箭了。温越长呼出一口气:“射击吧。”命令一下,顿时旁边一个旗号手吹响了手中的军号。“嘟——”长长的尖锐声,响彻了整个战场。瞬间,青牙军的各级军官,俱是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上的腰刀,指向前方,齐声大喝:“开火!”“嘭嘭嘭嘭……”如银瓶乍破,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密密麻麻,似乎同一时间,在青牙军长达两百多米的战线上,响彻开来。也在明军军阵前,有一股极长又笔直的白色烟雾地带在腾起。紧随着密集的火铳声的是后金阵列前弓箭手的惨叫声。他们身上披着的专门用来抵御火器的棉甲,却根本挡不住青牙军火铳手射出去的弹丸。一道道血雾迸射开来,一大片的弓箭手倒在地上。许多后金弓箭手中弹之后,都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能被对面的明军火铳手射中,呆立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剧痛让他们倒在地上痛苦翻滚。而那些侥幸没有中弹的后金弓箭手,反应过来后,惊恐不已,开始本能地朝前方射箭。然而,近百步的距离。他们手上射出去的弓箭威力非常之小,青牙军的火铳兵们都披着铁甲,戴着铁盔。面对后金弓箭手射过来的弓箭,只需要低头,防御面部即可。而身上就算被射中,后金弓箭手的弓箭也射不破铁甲,只是有些倒霉蛋被射中了手臂和铁甲中的缝隙,却也马上退下接受随军军医的治疗。第一排的火铳兵射击完毕后,立马退后,开始装填弹药。第二排近六百的火铳手,立即上前,抬起火铳,用黑漆漆的火铳口对准了惊恐不已的后金兵。“射击!”立即,又是密集的火铳声响起,大股大股的白色硝烟腾起。后金阵列那边,又是大片的弓箭手倒下。这直接导致了后金军阵的混乱,许多后金弓箭手下意识地往后撤。毕竟这种光是己方伤亡,对面却没有一点损失的情况,让他们恐慌不已。再者,除了那五百步甲战兵外,其余弓箭手都是辅兵、壮丁,即便远比过一般的明军军士,但抗压能力,作战意志并不如后金披甲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