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朕幽会朕微服出宫,偷偷带着高美人一起的。”
郭敞这一句话,让厅中一片无声。一开始是反应不过来这什么意思,然后反应过来了,下意识觉得这是假的,郭敞在维护高素娥。然而最后,理智告诉在场所有人,郭敞就算再宠爱高素娥,也不会在这种事上维护她。
这可是给他戴绿帽子的事儿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更何况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更不说,高素娥虽然有宠,可怎么也到不了叫官家为她颠倒黑白的地步。
“官家的意思是”张皇后怔了怔,忽然道“官家过去这一年常于民间微服私访这、这如何可以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若有个万一,天下如何官家如此,却是轻忽社稷了”
张皇后的话很有道理,但也只是有道理了。郭敞有些不耐烦道“这便是圣人想说的微服私访之事,先帝也是有的,传说起来还是美谈。作为天子,居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不知民间事,才是天下不幸,轻忽社稷呢”
“这样的话,圣人不必与朕来辩了,这也不干今次的事儿眼下该如何说”郭敞指了指那些所谓指认素娥与张怀文私通的证据“照着这些文字所说,高美人几回与那张怀文幽会,可如今看来,却是污了人清白。”
“既然高美人是清白的,就只能是证据有假了啧啧,青天白日,哪来的假证据看来,这张怀文之死就是设计的,背后的人、背后的阴谋算计,还藏着呢。”
郭敞说话间,目光扫到下头还跪着的董素贞,又道“还有这个宫娥,照你们所查到的,是她在张怀文与高美人间传递文字、流通消息她到底是遭人陷害,还是确实牵涉其中,说不得是个关键。”
苏宫正从知道高美人消失在人前,一个人在静室礼佛,其实是和官家私会起,就处于脑子一片浆糊的状态了。这个时候听官家说这个,才反应过来,忙道“回禀官家,这宫娥必定牵涉其中臣有证人有内侍曾远远见过张怀文与一宫娥交谈。”
“那等内侍,只当是寻常,并未深究。但如今宫正司查案,他倒是想起来了,方才拿人时也叫那内侍辨认过了,与张怀文交谈的宫娥确实是她无疑”
所谓只当是寻常,说起来也很现实。虽然后宫女子,从妃嫔到宫娥,严格意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但普通宫女哪有那机会基本上也很少幻想有朝一日能侍寝穿霞帔不过少女怀春,一颗春心托付,这受激素影响,实在是不能控制的。
这让一些宫女和宦官结成了无性伴侣关系当然,不是所有宫女和宦官都是自愿有这种关系的,这虽然也不合规矩,但风险较低一方面,这样的例子不是一个两个,法不责众么。另一方面,上层对此鄙夷,却并没有特别忌讳。除非是被抓典型了,不然都是不举不究。
相较于找宦官,其他的路子就要危险的多了,堪称是走钢丝宫女和内侍就属于此列。
但危险归危险,这条路却也是一直有人走的,只不过隐蔽且少见,加上大家讳莫如深,所以隐形了。
张怀文平日的人缘不错,看到的内侍又正好心善,便没有往外声张。只是事后旁敲侧击着提醒他,要他悬崖勒马当然,从最终结果来看,他是没有悬崖勒马的,被搅进了宫廷阴谋当中,一条性命做了结果。
“官家、官家、美人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听了苏宫正的话,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董素贞都吓傻了
之前被带到宫正司,她虽然惶恐,但到底时间短。吃了下马威后痛归痛,却还是笃定自家娘娘是清白的,自己也是清白的。而被带到坤宁宫后,即使有心态上的波折,可看到自家娘娘沉冤得雪,也就安定了。
娘娘清白了,自己自然也跟着清白。
却没想到现在会有这样的反转特别是没有娘娘在前面了,她真有冤屈,贵人们也很有可能不会重视。只要想到之后,宫正司为了从她口中挖出所谓的口供,会有种种折磨,她就胆子都要吓破了
下意识的,董素贞知道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自家美人,立刻膝行几步,不管这样是不是放肆,扯住了素娥的裙子,趴在地上道“美人美人,真的不是奴婢,奴婢自来胆子小,哪里敢这样干事”
“奴婢自来没有一个人出过玉殿,与玉殿里的姐妹出去,也不曾落单美人可以去问,问问殿里的姐妹。奴婢出去的少,她们肯定能记得。”
满脸是泪,不住磕头。素娥按住她的肩膀,不叫她磕头了,又请求地看向郭敞“官家”
郭敞知道她的意思,又叹了一口气“你这性子,朕向来不知道怎么说,对下实在是太容易心软了若不是宫廷中规矩严,放在民间,你这样的哪能当得好家,说不得还会被刁奴欺主如今关键说不得就在她身上,你要放过她”
素娥摇摇头“官家,臣妾也不是心软,她说的也有道理有没有单独行动过,问问其他人也就清楚了。就算有记不清的、含糊的,总不会人人都记不清,人人都含糊。再者,她是臣妾的侍女,性子臣妾多少知道一些,确实胆小,这样的事儿就不像是她能做的。”
“也罢,朕全了你这片善心”郭敞看了素娥有一会儿,一句话不说,末了才这样道。
然后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董素贞,冷然道“你这奴婢是瞧见了的,活命之恩全在你们美人,今后记得要好生回报,且做个忠仆罢。”
素娥很想说,说不定是她连累了人家。现在来收尾了,却叫人家感恩于她,是不是但她也知道,郭敞的思维方式才是此时的主流。
事情到这时候其实就算告一段落了后头叫了玉殿其他宫女来,一一问过,确定董素贞确实没有落单过,她也暂时安全了。但郭敞没让她回玉殿,只是交给了王志通没让宫正司带走她,却也隔绝了素娥和她。
“暂且先这样罢,她与外人勾结,事涉其中的可能性虽
然不大,却也不能完全信任。等此间事了了,再放她回玉殿。”素娥再回玉殿时,是郭敞陪她一起的,还与她道“王志通你还不信有他关照,你那侍女不会有事。”
素娥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信不信的有什么用当然,对于王志通这个权势第一的大宦官,她也确实信只要他的确打着保董素贞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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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全赖官家恩德,回护之心实在是”回到玉殿,素娥低声对郭敞说道。其实她这个时候正处在劫后余生的疲惫中,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营业,但她没办法。
一方面,她确实有点儿感激。不管怎么说,郭敞第一时间接到消息就过来,而且听到宫正司和张皇后的说法后,依旧相信她,这是人家的好。另一方面,她也是在尽力弥补今天这件事的不利影响。
素娥一直很清楚的,郭敞或者说大多数皇帝,对于后宫,他们只希望找乐子。如果没有乐子,甚至给他们带来麻烦、负面情绪,那就不喜欢了。哪怕这并不是出自某个妃子的主观,她们也是受害者。
就比如素娥这回,她是受害者没错,可这一次郭敞是来给她收拾麻烦的。取乐没取到,平白要理这些事固然此时郭敞喜爱她,和她建立了亲密关系,这时应该没那么嫌烦,甚至还有一些做了英雄,给素娥撑腰的愉快但这只是一时的。
郭敞到底不喜欢纠缠在这种事里,只愿意一直轻松愉快,从素娥这里得到各种各样的正面反馈。
“说这些做什么,朕知道你有此心,说出来反而生分。”郭敞轻叹一口气说道。
素娥并不觉得郭敞这句话是说谎,但该说的话她还是会说有些话该说就得说,不然情浓时,这是亲近,是默契。等到情淡了,再想起来,就是用来怨恨攻击的素材了。
当然,也不是一直提,一直提显得刻意,而且正如郭敞所说,太生分了。所以素娥点到即止,很快就不说这些了。只是和郭敞相对坐着,膝头抵着膝头,两只手握着郭敞的一只右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相顾无言。
这种时候不需要说话,她以一种温和无害的眼神看着对方。于是气氛很快由之前的不太愉快,转到了两人平常相处的样子轻松的、愉快的、亲密的、有安全感的。就像是一杯黄酒,炉子上煮着,人在热热的、微醺的氛围里徜徉。
惬意、柔缓,但又不至于迷醉。
郭敞不知为何,一下脸红了,眼前是自己的妃子,他却有一种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心情他都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唬了一跳,仿佛掩饰,又仿佛是逃避一样,他猛地站了起来,还因此脱开了素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