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关押的时间内。
罗兰几乎没怎么见过这两位看守者的面——通常都是从铁门缝里冒出个脑袋顶,最多露一双眼睛:‘日安先生。’
说完又飞快缩了回去。
有那么几次,罗兰甚至认为这是教会中的一种刑罚。
大概…
想要无聊死他?
好在没过多久,彼得·赫勒就来了。
老绅士脸色阴沉,皮鞋跟踏在硬石板上敲得咚咚响。
看得出来,他气急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看押室里额外有一把对坐的椅子,一张包了铁皮的条桌。
“我发誓,向万物之父发誓,赫勒先生。我被那些小杂种袭击了。”
彼得·赫勒将手杖斜倚在桌旁,冷笑着落座:“袭击?罗兰·柯林斯,用这理由,能让教会的人乖乖放你离开吗?”
“或者‘我急着参加扑克大赛’…”
彼得·赫勒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罗兰,有些事只看结果,不听理由。你知道吗?因为你的一个‘袭击’,原本只是停业的诺提金灯,现在要面临全‘大清扫’了。”
“什么大清扫?”
“全国范围的清扫。”彼得赫勒说。
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了。
在英土范围,已经不允许有挂着「诺提金灯」的欢场存在。
说实话,圈子里还是有不少‘正义之士’的——虽然他们私下里也不怎么检点,但眼下爆发的血腥案件无疑触及了这些人的底线。
他们最多私会几个有夫之妇,或有妇之夫。
就算家里雇了仆人,骂上几句,或同渴望涨薪的女仆深夜私会——总不能真疯狂到把人‘缝’成宠物狗。
将人饲养(调*)成动物?
活人磨粉?
像牲口一样贩卖各式各样的部位?
那是疯子。
现在,「诺提金灯」这个名字,已经落到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地步了——虽然在大漩涡的周旋下(损失了几名‘不虔诚’、‘私下违反教义’、‘自作主张’的教徒),这股浪潮没有完全波及到崇敬自然的教会本身。
但他们也清楚,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这方面的收入了。
哪怕换个名字,也得等上一段时日。
——除此之外,还有件趣事。
报纸、沙龙或公开场合,斥责与痛心疾首者层出不穷,却找不出一个真正去过诺提金灯购买那些可怜孩子的服务的人。
无论男人或女人。
最多只是承认,自己到过一层,和朋友小聚,点了些酒和零嘴,吸了两支雪茄。
顺便。
他的朋友与他口径一致。
那么究竟是谁去了诺提金灯?
谁给这庞大的、黑暗又血腥的魔窟添砖加瓦?
也许是东区的人。
那些吃不起饭、买不起鞋、结不成婚的穷汉。
是他们去的。
也没准贩卖者多是他们这等人。
——当有人真在公开场合发表这样的言论后,针对如此矫诬之言的声讨铺满了报纸的每一寸。
‘是啊,东区富有的工人们显然能够笔挺地走进诺提金灯的大门,除了面包工人——他们夜里十点钟才开始工作。’
‘我们既然能让不满十三岁的孩子每天在毛絮与呛咳中工作十六个小时,哪里还有资格指责如今发生的事:赞美诺提金灯!你们拯救了孩子!’
‘说真的,这先生的其他言论更值得深思:那些孩子如果感到不适,为什么不说出来?天哪!这简直是本世纪以来,最好的一个问题了!’
‘他的怀疑是符合逻辑的。诸位,他都能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开口了,你们还有什么没法接受的?’
奇妙的是。
当这无耻的跳出来,声讨溅起油墨,关于那些‘货物’的处置与对对大漩涡、对其他宗教以及此案背后更无形的阴影中的某些怪物的探究与讨论…
戛然而止。
所以。
“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对吧?”
彼得·赫勒屈指敲击桌面,再桀骜不驯的冷铁桌板都将于不可悖逆的神恩中变得温驯且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