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行人寥寥,浓密的树林间,偶尔能看到远处零星的几间茅草屋。
“我曾见过许多像先生这样的读书人,昼夜钻研书本,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未来得及报效家国,便带着一肚子墨水入了土。”
“许是人这一生,追求不同罢。”
戎狄闻言,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忽又抬起头来,望着前方橙红色落日说道:“裴先生,戎某敬佩你,吾等粗人,只能做到保卫疆土。澜国的百姓所求不过一个安稳,先生所学,定能为百姓谋福。但先生万不能学那些‘书呆子’,也要时常加以锻炼,自己保重才是。”
我转过头看他,见他望着落日出神,眼角闪出泪光。
“我会的。”他转过头与我相视一笑,迎着落日的方向前进。天开始暗了下来,一阵冷风吹来,我缩了缩脖子。
“走了这大半日,大家也乏了,不如在此扎营。”戎狄抬手叫停,一行人停下准备扎营。
戎狄下马之际,我指着前方问道:“大概还有多久,能到郡州?”
他将我扶下马,扯下身上的披风,一边往我身上穿一边说:“快了,按照咱们的速度,再走三五日,就到了。”
我点了点头,跟大家聚在一起吃了几口干粮,夜深,戎狄开始安排守夜兵将,其余人则进入营帐休息。
到了第二天,晏楚荣以换药为由,让我与他同乘。我未敢应,看了看身旁背手而立的元哲。
“你旧伤未愈,如今路遇波折,是该重新收拾一下了。”元哲话毕,我深鞠一躬快步走向了晏楚荣的马车。
马车开始行进,晏楚荣从身旁的木箱中拿出药膏、细布等,将伤口清理后,又涂抹上冰凉药膏,包扎完毕后,坐到了我的对面。
“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嗯,但一提气,就止不住的咳。”
晏楚荣蹙着眉,细长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片刻后又放了下来。
“你胳膊上的伤口化脓,带了些炎症出来,才导致伤口好的慢。再休养一段时间,你就能用武了。”
我点了点头。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他见我问,直愣愣看着我说:“陪你。”
我随手打了他一下,怪他在这个时候还能开得出来玩笑。
“你的身份特殊,有我陪你,会方便很多。”他低头开始收拾东西,耳根处微微泛红。
“晏楚荣,”见我唤他,他抬起头“嗯”了一声。
“谢谢你。”
“好好休息吧,一切有我。”他咧开嘴笑着,温柔得不像话,也让我安心了许多。我接过他递来的外衫,半倚着车边睡着了。
到郡州已接近黄昏,城门守卫接了令牌,浩浩荡荡的人马往城内走去,引来了周遭百姓的议论。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我掀开帘,只见正前方整齐站立着三四排士兵,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站立在元哲的马车旁边。
不一会,戎狄骑着马向后面走来。
“戎将军,前面这是?”
“哦,是柳纪纲柳大人。王爷让我过来说一声,先生跟晏大夫今晚跟王爷一起,暂住在柳大人家,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哦。”我皱了皱眉,又抬头问道:“刚看你直接就往我们这边来了,怎么没通知宋大人?”
戎狄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宋大人的府邸就在郡州。”
“呵呵,是么。”我干笑两声。
晏楚荣见状,忙冲戎狄说道:“既如此,草民就叨扰柳大人了,如有粗鄙之处,还望见谅。”
“好,那我们这就出发。”戎狄骑马向前,我将帘子放下坐好。
“这个柳纪纲,是什么来头?”
晏楚荣想了想说道:“我曾听韩子征说过,澜国的朝堂,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淡。柳纪纲是元哲提拔上来的,担任郡州守备,自然对元哲忠心,皇帝元承熙虽心有疑虑,却始终并未抓到切实的把柄。”
“这么说来,这位镇国亲王,有要篡位的打算?”
晏楚荣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们原本也是这样想,元哲跟他的皇帝侄儿年岁相差不多,况在权谋上,要更胜小皇帝一筹。但他始终都安于做一位镇国亲王,从未做过逾矩的事情,如果他有野心,整个澜国几乎是唾手可得的。”
“那看来,这次我们是来对了。”
听见我这样说,晏楚荣一脸迷惑。
我笑道:“若不是这次青州相遇,恐怕来了之后接近他会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你有点”听见晏楚荣的回话,我转过头看着他,只见他咽了咽口水说道:“无事。”
到守备府时,天已昏暗下来,在厢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换了身干净的衣衫。不一会儿晏楚荣从隔壁走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府上小厮过来传话,让大家去赴宴。
“今日府中设宴,一为殿下接风,二为迎接戎将军和裴公子,如有招待不周,万望见谅。”柳纪纲起身朝着元哲敬了杯酒,随后又向戎狄和我敬酒,不在话下。
“柳大人,近来郡州内可有异样?”元哲在上席端坐,身旁的丫鬟开始斟酒。
柳纪纲双手抱拳回道:“回殿下,未有异样。不过”
“嗯?”元哲端起酒杯顿住,抬眼看向柳纪纲。
柳纪纲抬起胳膊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说道:“朝堂上闲言碎语多了起来,恐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君臣,还是尽早处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