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陛下召您去御书房。”
晨起早饭过后,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我草草收拾一番,将昨夜未拓完的治水详策收拾好。
行至御书房门前,小太监停了下来。“裴大人进去吧,奴才在外面候着。”
“有劳公公了。”行礼过后,推开门,见元承熙背着身子,站在书桌前。
“参见陛下。”
元承熙转身抬手道:“起来吧。”
我垂首站立,身体微微前躬。
“那日御书房遭窃,刺客跑到翰林院,害你受伤,如今可大好了?”
“臣已无碍,多谢陛下。”
“你跟皇叔相识很久了?”
“臣与哲王殿下乃是一同从青州赶来,此前并不相识。”
“哦?”元承熙转过身去,伸手抚摸着当日烧毁的匣子。“宋廉说,你们前几日有过宴会?”
宋清瑶是宋廉的爱女,宋廉知道宴会并不稀奇,只是为何今日元承熙偏提起来?
“回陛下,确有其事。”
“可有什么人参加?”
“柳府开宴,邀请了宋大人之女宋清瑶、李大人之女李穆禾、赵将军之子赵德勋,还有锦香阁的花魁,凤楚纤。”
元承熙依旧背对着我,低着声音道:“还有呢?”
“当日柳大人跟赵大人也有参加,还有两名大人,从未见过面,臣也认不出。”
“书房议事,竟连对面是谁都不清楚?”元承熙的音量突然提高,吓得我忙跪在地上。
“陛下明鉴,那日臣并未同其他大人一起去书房,实在不知这后面的事!”
元承熙许久未说话,随后转过身说:“起来吧。”
待我起身,元承熙将手中的物品递了过来。
我弯腰接过,正是当日所盗朱令。
“陛下,这是?”
“朕6岁之时,曾见过亲王逼宫,皇叔之间尔虞我诈,如今只剩哲王。先皇已去,哲王最近心思越发活络了。”
“臣愿为陛下分忧!”
元承熙背过手,向我走近一步道:“朕见你两次,一次在朝堂上,你跪地垂首,这次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起头,这是我第一次,直视元承熙。他比元哲还要小,却偏偏在唇边留起胡须,深邃的眼神,直挺的鼻梁,薄唇勾出一抹笑。
“也难怪哲王会愿意亲近你。”
“什么?”我回过神来。
“无事。”元承熙停下了打量的目光。
“裴启桓。”
“臣在!”
“朕对你寄予厚望,莫要辜负。”
“臣,效忠陛下,必尽心竭力,穷尽一生。”
“陛下!”门外小太监喊了一声。
“进来。”
我将朱令收起,只见小太监从外将门推开,后面跟着——戎狄?
“陛下!”戎狄紧走两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戎将军?”元承熙一脸惊诧,“你不是陪皇叔回青州?怎如此狼狈?”
戎狄抬起头来,脸上的眼泪混着尘土,手上沾满了鲜血。
“臣有罪!未能保护好哲王殿下!我们在路上遭遇埋伏,哲王殿下,哲王殿下受了重伤!”
“什么!皇叔现在何处?”
“眼下就安置在筑邸小院!”
元承熙将戎狄拉起,又冲小太监说道:“速速喊来太医院所有太医。”
语毕,小太监夺门而出,戎狄则带着元承熙往小院方向走去,我则在后面小跑跟随。
刚踏入小院外石子路,便看到一路上的血迹,直接延伸到小院。
待我们赶到之时,太医院的御医们早围在了床边,开始商讨治疗之法。见元承熙来,纷纷起身道:“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皇叔状况如何?”元承熙大手一挥,免了跪拜礼,急匆匆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元哲。
“身上多处外伤,一路赶回失血过多,四肢厥冷神志不清。重伤则在胸口那一箭,若强行拔出,恐药石无医。”一名老御医说道。
“如何医治?”见太医们沉默,元承熙怒火中烧。“说!”
“这”旁边一名中年男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答道:“只能是先养气血,再做进一步处理,但箭头停留在伤口一刻,便多了几分感染的风险。”
元承熙皱起眉头不再说话,周围死一般的沉寂。
“现在着手,尚有几分希望,再耽误下去,怕是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
元承熙低吼道:“谁在说话!”
我抬头望去,见一名医者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晏楚荣?!
他看见我,点了点头。
“陛下,这位是晏大夫,因情况紧急,臣恐宫中人手不够,恰遇晏大夫在东街,便自作主张带了过来。”戎狄跪地泣道。
元承熙沉了口气,看向晏楚荣道:“可有把握?”
“六分。”晏楚荣上前察看一番后,说:“再耽误,怕连三分都不到了。”
“如何医治?”
“‘腹罨疗法’或可一试。”
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随后老御医开口道:“曾听闻《元史》记载,将受伤之人填入牛肚中,以血止血,但此法自开朝以来从未用过,只怕”
“众卿可还有别的高见?”元承熙冷眼扫过去,众人鸦雀无声,再次陷入沉寂。
“就依晏大夫所言,若皇叔成功脱险,必重重有赏!”
众人散开,两个小太监将元哲从床上扶至院中,戎狄挥刀将牛肚剖开,掏出内脏。见此情景,我眼前一黑,再也不知后事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天已接近黄昏。
“醒了?”
晏楚荣端过一碗药,示意我喝下。
“元哲怎么样了?”
“死了。”
“什么?”我被药呛到,止不住地咳,刚喝进去的药又吐了出来。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怎么不激动?你把”想到自己身处皇宫内院,我忙压低了声音说:“你把镇国亲王治死了,不是等着问罪呢嘛!”
说罢便要起身,却被晏楚荣一只大手摁住肩膀。
“你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