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扯了扯嘴角。</P>
“哦？那你自己说说，你有何罪？”</P>
姚景垂首不语。</P>
他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可他不能说。</P>
一旦说出口，就再无转圜的余地。</P>
因此，他只能沉默。</P>
皇帝“呵”了一声。</P>
“当初在滦河附近，你第一反应去救宸妃，朕就该想到你的心思。只是当时事发突然，朕没有往那方面想。”</P>
“朕已经让人去查了你这些时日的动向，你和宸妃以夫妻名义骗过守卫进城，昨日在大殿上那般急切，朕才恍然发觉，你竟对宸妃、对朕的妃子，生出了那样的心思！”</P>
“若非朕深知宸妃为人，此时此刻，你与她，恐怕都会悄无声息暴毙而亡。”</P>
姚景原本还只是低着头，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时，忍不住身体一颤。</P>
“皇上明鉴，臣对宸妃娘娘并无任何逾矩之举，假扮夫妻也是不得已为之。皇上若要罚，只罚臣一人即可，臣甘愿受罚，绝无怨言。”</P>
皇帝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到姚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P>
姚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俯视的目光。</P>
他双拳不受控制地蜷起，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皇帝发落。</P>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比，针落可闻。</P>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皇帝忽然转身，又走回了桌案后头。</P>
“二舅连丧亲人，朕不会要你性命，但为了宸妃的清誉，朕也不能留你在京城。”</P>
“如今边关缺人，朕命你即刻前往边关，接替柳岳，长驻边关，无诏不得回京。”</P>
姚景猛地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皇帝。</P>
皇帝的表情淡淡的。</P>
“朕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你姓姚，不要做出有损姚家声誉的事。”</P>
姚景浑身颤了颤，最终，低下了眉眼，磕了个头。</P>
“是，臣遵旨。”</P>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养心殿的。</P>
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宫门外。</P>
他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P>
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宫墙。</P>
他的目光，似乎想要穿过重重宫殿，看向不知名的远方。</P>
良久良久，他收回了目光。</P>
脸上，已是一片平静。</P>
“驾。”</P>
他一扯缰绳，催马离开，朝着大道前行。</P>
这是姚景在京城待的最后一天。</P>
此后的数十年，他从未回京过。</P>
直至死时。</P>
————</P>
林烟织知道这消息时，已经的第二天的事了。</P>
她没说什么，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P>
休息了两天她觉得身体好些了，用过早膳后，带着小七去东宫看望了太子。</P>
等她回到鸾和宫后，没过多久，就有太监过来传话，说是皇帝中午会过来和她一起用膳。</P>
林烟织笑着点了点头，让采苹招呼小太监坐了会儿喝了杯茶，又赏了一锭银子给他。</P>
小太监高高兴兴地跑回养心殿，向皇帝回话。</P>
皇帝问他。</P>
“宸妃是什么反应？”</P>
小太监没有多想，回道：“娘娘自是喜不自胜。”</P>
皇帝抿了抿唇，挥手让他退下了。</P>
其他人也退了出去。</P>
殿内只剩皇帝一人。</P>
他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晦涩难辨。</P>
须臾后，他从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卷明黄的卷轴。</P>
徐徐展开，皇帝的目光，自右向左，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过去，然后目光一顿。</P>
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后面的两个字。</P>
皇后。</P>
皇帝在心底默念着这两个字。</P>
然后，自嘲一笑。</P>
紧接着，他倏地起身，走到火盆旁，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圣旨扔了进去。</P>
橘黄色的火苗瞬间腾起，卷住圣旨，一点点吞噬掉上面的字。</P>
直至最后，化为了一团灰烬。</P>
他站在火盆前，许久都没有动。</P>
良久，殿外响起了冯大宝的声音。</P>
“皇上，还有一刻钟就到午时了，该用午膳了。”</P>
皇帝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P>
眼底的情绪全部收敛，只余平静。</P>
“知道了，摆驾鸾和宫。”</P>
外头的冯大宝松了口气，高高兴兴地去安排了。</P>
五分钟后，皇帝到了鸾和宫。</P>
林烟织从屋内走出来迎接。</P>
她面容含笑，眼底清清亮亮的，看着皇帝时，眼中似有着无限春光和情意。</P>
一如从前。</P>
只是，现在皇帝看着她，心境却不复从前了。</P>
“妾身给皇上请安。”</P>
林烟织屈膝行礼。</P>
皇帝没有像以前那样去扶她，也没有叫免礼，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朝里走去，自顾自在软榻旁坐了下来。</P>
林烟织跟着走了过来。</P>
皇帝看着她的肚子，开口问道。</P>
“这几日可好些了？孙太医说你劳累过度，又吃的不好，孩子略小些，这两日可有好好进补？”</P>
“妾身有好好吃饭，皇上您呢？您瞧着似乎脸色不太好，是前朝的事太多了吗？”</P>
林烟织关心问道。</P>
皇帝笑了一下。</P>
“没什么大事，都处理完了，倒是后宫的事，朕还有些拿不准。”</P>
说到这，他话语一顿。</P>
“赵家立功不小，朕打算升惠妃为一品淑妃，柔妃为贤妃。”</P>
林烟织听着不住点头。</P>
“惠妃姐姐跟着皇上多年，养育着三皇子，如今赵家立了功，皇上这么做合情合理。不过，妾身听说唐家也立功不少，唐姐姐养育三公主尽心尽力，这位分也该动一动了，皇上觉得如何？”</P>
皇帝看着她，眼底闪烁着什么。</P>
“哦？朕没想到烟儿如此大度。惠妃柔妃这一升，可就压在你上头了，你不担心吗？”</P>
林烟织抿嘴轻笑。</P>
“惠妃姐姐和柔妃姐姐都是好人，又不会欺负妾身，妾身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