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不是弭兵会盟啊(1 / 2)

晋君周不得已,只能再次派出使者谒见楚君招,提出在“宛丘”或“新蔡”举行会盟的建议。

当前,真的没有谁比晋君周更想顺利举行与楚国的会盟。

以形势来看,楚国受于压力只能屈服,哪怕是假意屈服,只要有一众诸侯进行见证,真或假对晋国来说并不绝对重要,重要的事情是楚国在那种场合宣布去掉王号。

那可是会盟,并且一国之君亲自参加,将要宣布某一件事情。

只要身份足够高,私下场合讲了什么话,一样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何况是国家首脑在正式场合宣布某件事情呢?

因此,只要楚君招承诺去掉王号,甭管楚人到底怎么想,世人就会对楚国称王不再当一回事了。

“我们要不要让楚国重新承认乃是周天子的封臣呢?”晋君周在会议结束之后,请楼令到自己的帐中。

几年前,吴君寿梦先派使者去“洛邑”谒见周天子,得到周天子的回应,才让吴君寿梦得以认祖归宗,吴国也重新成为周王室的封国之一。

那一套程序下,吴国也就重新投入姬周王朝的怀抱,起码周王室体系下的列国之人要承认吴人乃是同胞的事实。

目下怎么来定义同胞的呢?

虽然说列国的达官贵人很看重血统,但是周公旦执政时期早就打了补丁。

周公旦打下的补丁就是,认为效忠天子便可为同胞。

后面,齐国称霸期间打了另一个补丁,认为只要文化认同的话,便可称为同胞了。

周公旦打补丁是因为当时狄、戎、夷、蛮还十分强大,周王室也需要获得他们的效忠,来保证天下共主的地位。

称霸的齐国则是因为需要消化俘虏,以及减少来自狄人和夷人的反抗情绪,简单来说就是奔着民族融合而去。

两个补丁先后被列国所接受,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天下人认可的道理。

此后,是否效忠周天子以及认同彼此的文化,用来定义能否成为同胞了。

那也是“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的由来,不再单纯以血统定论,只看互相之间的认同度。

在新观念被世人所接受之后,夷狄也可以变成中国之人,中国之人摒弃了自己的文化和习俗就成了夷狄。

以为那是孔丘的观念吗?

上面都提到历经了周公旦执政和齐国称霸的两个阶段了。

孔丘在《春秋》只是阐述时代的发展,并非是由他倡导那种观念。

问题是什么?最后也就《孔氏春秋》完整传承下去,自然而然就让缺乏可查阅资料的韩愈以为是孔子的首倡。

因为事情很复杂的关系。

所以,晋君周那么问不是白问,问出来也有相关的讲究。

例如说,楚国重新成为周天子的封臣,虽是由晋国来完成这个事业,屁事没干的周天子却要享受该荣誉,真正干成这个事业的晋国则沦为配享。

什么叫配享呢?就是次级荣誉。

领导什么事情都没有干,怎么还能享受荣誉?因为他是领导啊。

类似的道理从上古一直长久的以后,会继续存在着。

楼令对此有进行过思考,说道:“周天子并不参加会盟,会盟现场也没有天使(使节)。”

晋君周能够听得懂吗?

为什么楼令一开始就认为不需要邀请周王室的人一块南下?因为他认为这一次南下可以迫使楚国屈服。

然而,楚国会真的屈服吗?以楚人的尿性,肯定不会真正屈服啊。

事情到后面还会有转变,楚国降而复叛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既然楚国一定会降而复叛,等于拿到的荣誉会很烫手。

如果由晋国来尽享荣誉,日后楚国反悔,晋国名誉会受损,也要由晋国再一次将楚国打趴下。

换成荣誉共享,晋国不用承担最大的责任,要不要出兵讨伐楚国也属于可以斟酌再决定的事情。

晋君周显然是理解了楼令的意思,心里还是觉得非常可惜。

尽管楚国会降而复叛,屈服了就是屈服了,短暂的荣誉也是荣誉。

明知道可能会出现苦果,晋君周还是很需要那样的荣誉!

有了那种荣誉的晋君周,短时间内能够获得光环,借机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楼令看得出晋君周的渴望,劝道:“有些东西吃下去会坏肚子的。”

以历史经验来说,楚国一开始的屈服带着毒性,起码需要百年以上的时间才能让楚人认清现实。

也就是,楚国这一次的屈服只是为了获得喘息之机,等他们认为恢复了实力,必定会再次反扑。

可以再一次将楚国教训得很惨,他们也会再次采取忍耐。问题是他们也就忍耐而已,并未真正屈服。

因此,不反复折腾个数十年到百年的时间,一次次将重新冒头的楚国打得满头包,他们根本认不清现实,乃至于被教训得再惨也不会改变。

反正吧?楼令所知晓的情况是,历史上的楚国从未真正屈服,强国先后称王才让楚国沦为“普通”。

晋君周不知道历史答案,看得出楼令的兴致很缺失,不大明白楼令为什么会对获得那种荣誉缺乏兴趣。

春秋战国的贵族非常在乎荣誉,也就是对荣辱度非常敏感。

一直到东汉之前,其实达官贵人多少要脸,直至世家出现之后,变成“脸是什么玩意,实际好处更重要”的风格了。

至于现代人?肯定对利益更加敏感,演变成“笑贫不笑娼”的程度。

看出了什么没有?道德水平是向下走的趋势,并不是某些人所想象的向上走。

当然了,任何时代也分阶层,同一个时代就是存在多种阶层解读,道德水平这玩意不能够一概而论。

要用“平均”去定义的话,其实这样的定义也就看看,具备一定的参考价值。

注意,只是参考价值。

晋君周派出的使者见到楚君招,不用过多的观察,瞬间就察觉到楚国高层的诡异之处。

怎么说呢?

刚刚继位的楚君招看上去比较颓废,还是那种里里外外能够看出来的颓废。

人一旦处在颓废状态,不止是看上去消瘦且有大黑眼圈和眼窝深陷,整个人也会不修边幅。

作为一国之君以这样的形象示人,谁看了的第一反应都会觉得是生了什么大病。

“楚君无恙?”步毅就是这一次过来的晋国使者。

楚君招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寡人无恙。”

没有生病吗?

步毅用狐疑的表情环视一众楚国大臣一圈,再表现出愤怒的模样,说道:“尔等安敢欺凌国君!?”

多数的楚国大臣本来看着挺颓丧,他们遭到步毅的喝问,不少人先错愕再变得愤怒。

也有楚国的大臣无动于衷。

话说,步毅是什么人?他是郤氏的核心族人之一,也是小宗步氏之主,同时是温氏之主郤至的胞弟,年轻的时候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极爱惹祸的人。

正是步毅这样的人,他充当使者来见楚国君臣,敢于讲一些普通人担当使者不敢说的话。

许偃霍地站起来:“我们即便愿意去掉王号,晋国也不是我们的盟主。你到底什么意思?”

是啊,楚国不是晋国的小弟,凭什么晋国的使者敢这样做。

要是没有人站出来向步毅展现这样的态度,日后晋国干涉楚国内政岂不是要变得名正言顺,楚国就此也真的成为晋国的小弟了?

步毅不搭理许偃,直接向楚君招发问:“楚君,可是遭受佞臣的欺凌了?”

楚君招摆了摆手,说道:“怎么会有那种事情呢?还请晋使不要过多揣测。”

有道是家丑不宜外扬。

没有错,楚君招是被软禁了一段时间,其它的则是一概没有。

至于说楚君招为什么会变得像鬼一样,主要是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步毅挑拨离间没有成功,他继续用狐疑的神情扫视楚国君臣,好一会才谈起了正事。

“寡君询问楚君,可否在‘宛丘’或是‘新蔡’举行会盟?”步毅问道。

楚君招看向子庚。

“不能在‘商丘’进行会盟吗?”子庚问道。

无论“宛丘”或是“新蔡”对楚国来说都不是最佳的会盟地点,尤其不能接受在“新蔡”举行会盟。

蔡国的新都城,也就是“新蔡”的建立,其实得到了楚国的帮助,否则蔡国刚刚进行迁徙,哪怕人力充足,拿来的物力支撑。

由楚国帮助蔡国筑造新的都城,耻辱的一刻发生在“新蔡”,属于是楚国君臣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步毅过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无法接受在“商丘”举行会盟嘛。

“在‘宛丘’或是‘新蔡’会盟,请贵方选择其中一个。”步毅进行强调。

那一瞬间,军帐内出现哗然声。

楚国现在面对晋国处在绝对的劣势,不代表愿意接受晋国的拿捏。

实际上,相当数量的楚国封君很不服气,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楚国的权贵分为两派。

那些不服气的楚国封君,他们认为劣势只是暂时,给予楚国几年的时间,能够将劣势彻底扭转。

选择暂时隐忍的另外一派楚国封君,他们其实并不是真的屈服,想法与强硬派重合,认定楚国再怎么不济也不用真的怕了晋国。

开始有楚国的大臣站起来破骂步毅实在是太嚣张,乃至于有楚国大臣要求步毅不计较身份进行单挑。

什么叫不计较身份?其实就是摒弃身份,只比拼个人武力。

有身份的优势,凭什么不用?

再者说了,出生在郤氏,并且郤氏那么强大,不利用不就白白浪费了嘛。

步毅乐得一阵“哈哈”大笑,逮住谁就是一阵怼,并且是仗着身份的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