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事倒是没有,不过下南洋是朝廷一早定下的国策,如今朝廷在柴棍一带广为屯田,训练水师,等待时机一到,就要进军麻六甲。”许纬辰不疾不徐地答道,“另外,南京军机处收到消息,说暹罗国王那莱患病,日趋沉重,恐怕不日晏驾,所以要早作准备,防止暹罗生变,损害我大明在南洋的利益。”
“哦哦。”朱慈炤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许先生回去之后,京城之事如何安排?”
许纬辰一皱眉,觉得皇帝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自己平时并不在京城,京城政务由陈永华的内阁负责,洪诚丘领衔军机处督办,姜承志在上书房协助皇帝批红,至于军务,一向是招讨大将军郑克臧和他师父项绍宽、枢密使刘国轩等几人操持,更不需要自己说什么。但既然皇帝问起,还是正经作答,把脑子里所想的说了一遍。
朱慈炤神情十分淡定,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朕还是继续在宫中当个富贵闲人。”
这句话一出,三人都有些震惊。姜承志平日陪着朱慈炤,最熟悉他的脾气,连忙说道:“陛下不可妄语……”
姜承志的话刚说了个头,朱慈炤便一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的内心都有些紧张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朱慈炤。
朱慈炤收起了笑声,一脸轻松地说道:“三位不必担心,我并不是要与谁争权夺利。”
“陛下能这么想就最……”洪诚丘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又被朱慈炤用手势阻止。
“我知道,大明本来已经亡了。正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谁得了天下,都是天意,与我无关了。我于大清之世,只求能做一个浙东山间的村野之人,不被人发现杀头就够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在这紫禁城中端坐。天意不绝我大明,延平王祖孙父子三代孜孜不倦力求恢复,又所幸遇到你们这些毛利国人鼎力相助,我才能在亡国之后四十年,重新建立宗庙,祭祀先祖。”
朱慈炤说着站了起来,开始在房内踱步。
“我也知道,我能在这里坐享宴乐,靠得是几位鼎力护持。若不是这样,只要刘国轩把一袭黄袍披在郑克臧的身上,我若还能当个山阳公,就谢天谢地了。与其如此,不如当自己现在就是山阳公,奉祀祖先,养育儿女,读书怡情,宴乐享乐,岂不美哉?”
山阳公是汉献帝刘协禅位于魏文帝曹丕之后的爵位,刘协以山阳公的身份又生活了十四年。听上去凄凉,但实际上山阳公“邑一万户,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车服郊祀天地,宗庙、祖、腊皆如汉制”,是之后历朝历代逊位皇帝结局最好的一位,结局悲惨远不如山阳公才是常态。
三人见朱慈炤如此想得开,心下也各个放松了下来。许纬辰微笑着问道:“陛下所言甚是。如今海内升平风调雨顺,物阜民丰百业兴隆,陛下放心安享太平,才合上古圣君垂袖而治之意,国事自有别人熬心血。不过,不知道陛下专门提起此事,有何深意?”
朱慈炤缓缓踱到了许纬辰身边,说道:“许先生,眼下情势如此,朕和你们都知道,朕不在乎。三国季汉后主刘禅,也知道’政由葛氏、祭则寡人’才是长久之计,朕岂不如刘后主?只是,亘古以来,未闻有累世为帝不问政事的。”
许纬辰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便看着朱慈炤,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就是想问问三位,我万年之后,和尭是不是也继续如此?如果继续如此,我大明江山还能再传几代?郑氏的后人若是不如郑克臧恭顺,如之奈何?你们也知道那安南郑主,累世欺凌黎氏国王,这些朕都听说过。”朱慈炤扫视了三人一眼,语气略有些激烈的继续问道,“我认识几位十余年了,而几位始终容颜不改,莫非有长生不老之术?你们究竟能保我大明江山多少年?”